見長生歎氣,倪晨伊知道他暫時還沒想好應該如何處理此事,便低聲提醒,“此番你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力挽狂瀾,立下了蓋世奇功,但古有功高蓋主之說,功勞越大越容易招緻上下左右的诟病和猜忌,你明天若是非要保全神策軍的那些将領,他很可能會認為你在拉攏人心,培植黨羽。
”
長生聞言眉頭微皺,雖然倪晨伊沒有指名道姓,但倪晨伊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他心知肚明。
倪晨伊壓低聲音繼續說道,“瞎眼之人倚仗拐杖,但瞎子一旦重獲光明,拐杖也就沒了用處。
而且曾經瞎過的人,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轍,再瞎一次。
”
長生緩緩點頭,倪晨伊的意思是閹黨一除,他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而且先前在對付閹黨時他表現出了很高的智慧和很強的控制局勢的能力,皇上被閹黨壓制裹挾了許多年,絕不會允許朝中出現第二個可以左右朝局的楊複恭。
雖然酒樓裡的衆人都躲的遠遠的,長生還是擔心隔牆有耳,便放下茶杯站立起身,倪晨伊見狀立刻取錢付賬,跟着他離開了宴賓樓。
長生西行之時一直在思考自己目前的處境,倪晨伊說的對,皇上之所以啟用他隻是利用他來對付閹黨,而今閹黨已經潰逃,皇上得以親自掌權,接下來他的作用就不大了,此後如何自處?
何去何從?
長生不說話,倪晨伊也不打擾他,一個聰明的女人永遠不會喋喋不休的指手畫腳,尤其是自己的男人并不是一無是處的情況下,隻需稍加提醒也就夠了。
二人剛剛來到禦史台門口,大頭就迎了出來,“大人,今日之事牽扯到太多官吏,此時那些涉案官吏正在被逐一抓捕歸案,大理寺楊大人不敢擅專審訊,故此派人過來請您前去一同會審。
”
長生原本是想回來卧床休息的,聽得大頭言語隻能無奈點頭,按照律法規制,但凡重大案件都應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堂會審,看來今天是别想閑着了。
他現在蓬頭垢面,渾身皿污,自然不能這樣過去審訊犯人,得先去後院換身衣服。
見他有正事要做,倪晨伊便識趣的想要回去,長生想起一事急忙叫住了她,随即說出一劑藥方,讓她幫忙配制四副解藥送給衛戍軍的四位領兵将領,他先前雖然讓大頭轉告了解毒的藥方,但衛戍軍和神策軍眼下都在皇宮之外不得随意離開,可别耽誤了最佳的救治時機。
待倪晨伊轉身離開,長生邁步去往後院兒,大頭跟随在後,“大人,咱的大牢裡還關着不少官員,要不要送到大理寺二次過審?
”
長生聞言又喘了一口粗氣,關在禦史台的這些人都是已經招供了的,在此之前為了讓他們盡快招供,他也曾假傳聖旨,隻道他們隻要如實供述閹黨的罪行就能保全性命,明日早朝他不但要保住神策軍将校的官職,還得設法保全這些人的性命,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他們之中有不少都是死罪。
短暫的沉吟之後,長生沖大頭說道,“把禦史台所有在押的官員都轉送到大理寺,再審一遍吧。
”
“如果再審,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死有餘辜。
”大頭提醒。
長生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再想想辦法吧,如果不經三堂會審,隻由咱們禦史台自己審訊定罪,會留下後患,遭人诟病。
”
大頭點頭應是,前往東院招呼捕快和衙役轉運牢獄裡的犯人。
待長生換好衣服牽馬出來,大頭已經率領一隊捕快等候在外,擔心自己此去無法及時回返,長生便交代門口的衙役若是龍颢天來到,便讓龍颢天去大理寺找他。
一行人騎馬趕到大理寺時已是未時三刻,眼見滿朝文武大多都被抓了過來,大理寺卿楊叔昀心驚肉跳,坐立不安,眼見長生來到,急忙倒履相迎,将其請上公堂,禮讓主位。
二人單是推讓主位就耽擱了半炷香,倒不是謙虛禮讓,而是二人都知道主位是個燙手的山芋,以往的三堂會審都是刑部尚書占主位,因為刑部尚書是正三品,而大理寺卿和禦史大夫都是從三品,而今正三品的刑部尚書已經被長生抓起來了,二人誰坐主位,萬一審訊定罪有誤,主審可是要擔責的。
最終還是大理寺卿坐了主位,因為長生拿出了殺手锏,隻說上午連番打鬥導緻筋疲力盡,身心俱疲,無法擔任主審
大理寺在上午的變故中不曾出力,見長生這般說,楊叔昀隻能戰戰兢兢的坐了主位,長生坐在了旁邊的陪審次位。
由于刑部此前一直在閹黨的把持之下,故此刑部官員這次幾乎全軍覆沒,三堂會審隻能改為兩堂會審。
二人都知道今天的審問任務極為繁重,哪裡還敢耽擱,坐堂之後立刻開始提審犯人,今天不管多晚都要審完定罪并上奏皇上,不然皇上明天上朝就沒有懲罰依據。
審問由楊叔昀主持,長生坐在楊叔昀左側,面色陰沉,拿着皇上禦賜的天子金牌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