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長生出宮時已然二更過半,長生謝絕了羽林軍的随行護送,獨自一人步行出宮。
清晨上朝他和楊開是騎馬來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出宮,散朝時便讓楊開将黑公子帶了回去,如此一來回程便沒了坐騎,依舊隻能步行回返。
皇宮前的廣場上此時一個人都沒有,走在夜色籠罩的廣場上,長生能清楚的想起武舉比試時包括倪晨伊在内的一幹千金小姐觀戰選婿的情景,連倪晨伊當日坐在什麼地方都記得一清二楚。
而今物依舊,人已非,倪家已經遠走西域,再不複返了。
想起倪晨伊,長生心中怅然若失,他并沒有因為自己與張墨已經定下名分,卻對倪晨伊念念不忘而愧疚自責,因為倪晨伊對他一片真心,如果沒有皇上的賜婚,他是沒有勇氣正視内心,挑戰倫常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會跟倪晨伊走在一起。
做人不能朝秦暮楚,但做人更不能無情忘本,他知道自己鐘意張墨,卻也不能因為自己鐘意張墨就故意淡化和忽視倪晨伊曾經對自己的關愛。
長生自後宮忙碌了一天,此時已經很累了,但走在長安的街道上,他卻感受到了許久未有的平靜和安定,此前一段時間自己一直馬不停蹄的忙碌,不但沒有時間回憶過往,前瞻以後,甚至沒有精力認真感受當下,人不能被事情推着走,也不能出于慣性而一直忙碌,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還是得靜下來,想想自己以前都經曆過什麼,想想自己以後可能會遭遇什麼,也想想自己此時正在做什麼。
回到禦史台已近三更,不想驚擾到别人,長生便沒走大門,而是繞到了西側的偏門。
偏門是自裡面插上的,就在長生準備提氣翻牆之際,卻突然聽到院内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悶哼。
聽到異響,長生瞬時提高了警惕,因為先前那聲悶哼戛然而止,沒有絲毫尾音,很明顯發出悶哼之人被人捂住了口鼻。
長生原本是想提氣翻牆的,聽到異響之後改為單手攀牆,發力翻越,并未使用靈氣,如此一來便不會有氣色顯露。
落于牆内之後長生立刻輕聲疾行,快速靠近自己所居住的院落。
來到拐角處,正好看到兩個黑衣蒙面人擡着一個巡夜的捕快靠近黑公子所在的西廂,那捕快渾身癱軟,不知死活。
黑公子想必是看到了有生人靠近,前蹄刨地的同時不停的打着響嚏。
聽到黑公子發出了聲響,其中一人皺眉轉頭,眼中有兇光閃過。
想必是發現同夥兒動了殺機,另外一人急忙低聲說道,“不要留下傷口,以免漏出馬腳。
”
聽得此人言語,長生陡然皺眉,他皺眉不是因為對方說了什麼,而是對方說的是日本語言。
二人将那捕快擡到西廂牆下,其中一人轉頭沖另外一人說道,“你去馬廄看看他們準備好沒有,稍後一起點火。
”
另外一人點頭應是,借着夜幕的掩護疾行離開。
同夥離開之後,留下的那人蹲在牆角擺弄着什麼,長生歪頭探望,隻見西廂牆下還放着一口箱子,這種箱子他并不陌生,是兵部造辦處存放火藥的箱子,聯系二人之前的對話,長生立刻猜到對方的意圖,這些倭寇之所以冒險潛入禦史台,乃是知道他被留在了皇宮,也知道他昨晚與錢鐘林發生了沖突,想要用火藥暗算衆人的坐騎,以此嫁禍給錢鐘林。
想到此處,長生哪裡還會猶豫,自藏身之處疾沖而出,襲向敵人的同時提氣發聲,沖大頭等人告警,“什麼人?
為何暗算我的坐騎?
”
長生高喊發聲的同時沖到了黑衣人的身邊,眼見長生突然出現,那黑衣人多有慌亂,躺地急滾,堪堪避開了長生的鷹爪鎖喉,與此同時取出了腰間火折。
長生對火藥不很熟悉,見對方取出火折,唯恐其扔出火折引燃木箱,便沒有繼續追擊,而是抓起牆下的木箱奮力甩向遠處,與此同時提氣高喊,“小心火藥!
”
令長生沒想到的是那黑衣人并沒有扔出火折,而是将火折湊向兇前,伴随着閃動的火花,長生這才發現黑衣人的兇前還捆着一排竹筒,每根竹筒都有火繩伸出,所有火繩都是擰在一起的,不消說,這些竹筒裡裝的也是火藥。
此時禦史台其他地方也傳來己方衆人的呼喝之聲,就在長生震驚錯愕之際,那引燃了兇前火繩的黑衣人徑直向長生沖了過來。
李中庸平日裡也喜歡搗鼓火藥,長生曾聽陳立秋說過火藥的威力,眼見對方兇前的火繩在快速縮短,知道對方試圖與自己同歸于盡,本能的想要閃躲,但是想到黑公子還在馬廄裡,擔心對方會沖進馬廄,便兵行險着,不退反進,徑直朝着對方沖了過去。
此時對方兇前的火繩幾乎燃燒殆盡,危急關頭長生驟停起腳,猛力上踢,正中那黑衣人的下颚,直接将其踢的離地飛起,轉而旋身發力,淩空将那黑衣人踢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