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望和安暖走在樹蔭灑滿的瀝青料路面上,樹木極其高大而粗壯,和身材修長的女子形成了一種反襯的美感,兩旁自然沒有高樓大廈,不過兩三層的頂尖或平頂小樓裡開着各種各樣的小店鋪,消費不算高,環境清幽随和,高校區裡的茶樓,咖啡廳等小資味道濃厚的地方,總比商業區的同類店鋪書卷氣更多一些,沒有那麼多現實的話題與臉龐。
柳月望穿着黑色的連衣裙,腰間系了一條淡灰色的腰帶,兇襟周圍也是灰色的邊線,自然的散開,黑色的内襯讓成熟婦人的上圍顯得不那麼過份豐滿,大波浪的卷發有些時候了,起伏的像天邊平滑的山麓,腰肢牽扯着臀線搖曳,三十六歲的女人正好積累了足夠多的内涵和學識,讓她即便偶爾走性感路線也不至于氣質淺薄,那種知性專業的韻味,總能夠壓得住男人最關注的那份魅惑。
劉長安也會承認柳月望專業……當然隻是她自己的專業,和劉長安所說的大多數人一樣,柳月望也隻是在自己的專業比較優秀,在其他方面就馬馬虎虎了。
安暖穿着學生标志明顯的軍訓服,那少女的嬌柔和高中時候一般無二,也隻有這麼兩種服裝差别極大的時候,柳月望的成熟和安暖的微澀才會形成最大差别的對比,感覺到了可能存在着輩分的差距,不像母女兩個都穿着旗袍的時候,就會讓人覺得姐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安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劉長安,她問過劉長安,她最近和“安暖”聊的什麼話題,劉長安告訴她,講的主要是近現代文學領域的争議人物觀點。
安暖有時候會有淡淡的醋意,但是更多時候是理解,母親難得有單純地隻是和她閑聊的網友,劉長安的博學即便是安暖努力多閱讀,試圖可以在他天南海北的扯淡時跟上他,也會感到十分困難。
真的以為柳月望和劉長安會發展出網戀,這就太荒唐了,劉長安身邊美麗的女子太多了,他要是有心出軌,安暖覺得自己是沒有辦法的,也管不住的。
就像劉長安盡管兇巴巴地表示希望她告訴來追她的男孩子“會死”,但是實際上劉長安從不幹涉安暖的人際交往,所以安暖覺得戀愛的基礎既然是互相尊重,她也不會真的去要求劉長安删掉他認識的女孩子和女人的号碼……很多女孩子真的會這麼做,很多男孩子也許真的會妥協。
可是感覺好蠢。
即便好蠢……安暖心裡也還是有些小九九的,劉長安要是主動删掉了白茴,這倒是一件讓人極其開心的事情,自己甚至可以獎勵他。
大學生活開始以後,安暖覺得和高中其實并沒有本質的區别,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對大學憧憬或者期待的生活與活動,其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但是很多人就會更熱衷于表現自己……例如白茴。
白茴今天軍訓跳宅舞的視頻,在學校的很多微博賬号和群裡流傳着,一些學長和學生會的人,甚至找到了安暖打聽白茴的情況。
安暖不喜歡背後随便洩露别人的資料,白茴的生日身高三圍籍貫當然不會說,但是别人問白茴有沒有男朋友的時候,安暖還是會誠實地回答“是”,畢竟别人專程跑來問,自己什麼都不說也挺得罪人的,更何況相比較别的,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不算什麼隐私吧?
随便問問看看就知道了。
回到家裡,對面的淩教授一家還在滬上沒有回來,畢竟一家人一起遊玩的機會并不算太多,滬上這個城市隻要帶上足夠多的錢,就有足夠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頂級餐廳。
大部分頂級餐廳其實也不止是單純賣一個儀式感,真要吃的好體會美食的誘惑還得去大排檔這種話,說說而已,聽聽而已,當不得真。
當然,湘南人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去哪兒都會說這裡的菜不夠味。
柳月望打開門,彎下腰去脫鞋,她今天穿了一雙黑色的絲襪,腳跟和腳趾的位置也沒有被頂的通透露出肉色來,依然是質感細密圓潤的感覺,她換了鞋以後,習慣地伸手去解腰帶,連忙放了下來,今天家裡不止自己和安暖。
“你們去洗澡吧,廚房交給我了。
”劉長安主動接手,柳月望的廚藝遠不如她的臉那麼好看。
安暖就更不用說了,安暖其實也會做菜做飯,但是屬于倔強生長的小草隻需要陽光水分和土壤就好了的基本生活标準,口味是談不上的。
“我要跟你學做菜。
”安暖撒嬌地跟在劉長安身後,有一個會下廚的男朋友,自然就有美滋滋的心情。
柳月望把安暖扯了回來,“臭死了,去洗澡,别黏糊!
”
“我哪裡臭!
”安暖可不願意了,劉長安還在家裡居然說她臭,“美少女的汗都是香的。
”
劉長安回頭看着安暖笑,柳月望對劉長安說道,“冰箱裡的黃瓜别給我切了,我要用的。
”
柳月望自從買了那個切黃瓜機以後,就特别熱衷于用黃瓜敷臉,最主要的是那種切成透明一樣的薄片的過程,讓柳月望很有成就感。
至于劉長安要接管廚房,柳月望是沒有意見的,上次已經嘗過劉長安的廚藝了,那是會讓人放棄矜持和客套的美味。
“知道了。
”劉長安走進了廚房。
安暖還沒有洗澡,她有些不樂意,平常兩個人在家裡随便怎麼說都沒有關系,但是今天劉長安在呢。
“你要說你拿黃瓜敷臉。
”安暖得提醒她,本來不大想說的,但是忍一忍越想越别扭,說出來最多現在挨一頓打。
“你什麼意思?
”柳月望愣了一下。
柳月望仔細想了想,才發現安暖居然是那麼個意思,柳月望頓時氣得面紅耳赤,又撿起了丢在茶幾上的課案,劈頭蓋臉地就打了下來。
安暖驚叫着往浴室裡跑,但還是挨了柳月望好幾下,可是安暖覺得這樣的提醒是有必要的,畢竟現在滿世界都是污段子葷段子,她說黃瓜要拿來用,這本就不大合适嘛!
柳月望氣的站在浴室外拍門,安暖當然不會開門了,柳月望威脅道:“你等着,你出來以後,看我把你屁股打腫……我去找根竹條子來!
”
劉長安對于外面母女的打鬧充耳不聞,看了看冰箱裡,确實有好多黃瓜,這麼多黃瓜吃都得好幾頓,看來她是用來敷全身啊。
女人挺奇怪的,一套護膚品從洗面奶到各種爽膚水,隔離霜,面霜,乳霜亂七八糟的幾千到幾萬都可能,但是她們卻又相信天然補水,拿幾塊錢一斤的黃瓜來造弄自己那張臉。
廚房裡還養着一桶鳝魚,那就吃鳝魚吧,夏秋之際吃鳝魚,素有食補甚于人參的說法,劉長安不需要補身體,但是安暖和柳月望是需要的,而且鳝魚也挺好吃的。
鳝魚這種東西,長相不讨喜,但是劉長安十分欣賞它的進化路線,所有的鳝魚生下來的時候都是雌性,在它發育成熟以後被雄鳝魚霸占了身子懷孕生子以後,它就十分生氣地變成了雄鳝魚,再去找其他的雌鳝魚報複。
想必相當一部分LGBT群體十分喜歡這種生理性别轉換的能力,也會十分感動于鳝魚的人生,如果鳝魚能夠走上LGBT群體的集會演講,一定會是很好的故事。
劉長安發現自己沒有鳝魚這種能力,感覺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麼完美……隻是想想而已,真要體驗鳝魚的人生,劉長安絕對沒有興趣。
鳝魚做包子也很好吃,吃過鳝魚包子的人比較少,但是早在劉長安還是九州風雷劍客宋代版本的時候,劉長安就做過鳝魚包子,被記載在《東京夢華錄》裡。
《本草求原》裡趙其光說鳝魚有黃的,有青的,青的叫藤鳝,風鳝,生于寒潭之中,柳月望買的這些就是青鳝。
劉長安把鳝魚放進水裡煮,看到有些鳝魚彎出了水面,明代劉宗周寫故事說一個叫周豫的讀書人煮鳝魚,發現有鳝魚頭尾都在熱水中,拼命把身體中段彎出水面,後來發現是因為鳝魚懷孕了,滿肚子的魚籽,從此以後周豫便不再吃鳝魚。
劉長安把彎出水面的鳝魚又按了回去。
很多讀書人文人喜歡編這種悲天憫人的故事,其實鳝魚彎出水面和懷孕不懷孕根本沒有關系,煮龍蝦基圍蝦的時候,人家也會彎。
鳝魚煮到半熟,劉長安去頭去骨處理了一下,切成了鳝絲,加了醬油和酒煨,再加黃花菜,冬瓜和蔥調成羹,這樣做比較營養,而湘南這邊的傳統做法要麼是炒鳝絲,要麼就是黃瓜焖鳝魚,其實清炒鳝糊也很好吃,出鍋時蒜蓉鳝絲在油裡吱吱冒泡,有人做成鳝段,這些鳝段被氣泡頂的翻動,人稱遊龍。
柳月望家裡有豆豉,聞了聞氣味,是已經封了至少一年以上的成品,口味正好,劉長安取了些做豆豉炒肉,看那棕紅色的陶罐,似乎是自己做的,感覺不是别人送的就是柳月望母親做的,劉長安見過安暖的奶奶,是一個模樣氣質頗為溫婉傳統的婦人,這個年紀的湘南本地人應該是會做的,而且這種做法和劉長安的十分接近,都是湘中一帶的豆豉做法,而不是浏陽豆豉。
劉長安看冰箱裡還有幾條日本豆腐,便決定再做個芙蓉豆腐,這個菜用的本來是豆腐腦,但是日本豆腐的特殊也是軟嫩,口味有所不同而已。
有人說豆腐腦如妙齡少女,而豆腐則如半熟佳人,劉長安看了一眼廚房外面,覺得這一碗芙蓉豆腐是極應景的,但是想必兩人肯定沒有讀過《故都食物百詠》:雲膚花貌認參差,未是抛書睡起時,果似佳人稱半老,猶堪搔首弄風姿……詩寫的一般,應個景而已。
隻剩下這一個菜的時候,安暖洗完澡跑進了廚房裡。
“我要跟你學做菜!
”
安暖雙手背在身後,上身一搖一搖的,看着劉長安在柴米油鹽醬醋中有條不紊的忙活,男人做菜時那專注的模樣,很容易讓女孩子感覺到一種特别的溫馨,總是忍不住想象要在以後看到無數個這樣的場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