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鷹隼也似的眸子,微微的斜了裡正一眼。
真的就隻是斜斜的瞥了一眼,僅此而已。
但在裡正的感知裡,卻瞬時間置身于屍山皿海中徜徉,更好似被一柄天意長刀抵在脖頸,寒意森森。
裡正隻感覺遍體寒涼,巨寒而栗。
這一刻,他差點就要吓尿了。
驟然間下身前後俱急。
當年不過一個普通村民的蒙方,尤能殺死老墨如殺雞。
如今乃是位高權重的威将軍,想要殺死自己的話,絕不會比碾死一個臭蟲費力多少!
不,今時今日,哪裡還用他自己動手,隻需要一個眼神。
那如狼似虎的幾千親衛就能在瞬間将自己撕碎,而且還不必擔心有任何後患。
但凡想追究的,隻會以極短時間殒命在這位大秦新貴剛剛搭建的關系網裡,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雨柔搖搖頭,道:「我在家挺好的,鄉親們也都挺好,挺照顧咱們家的,還有縣衙大人們,也經常過來幫襯,衣食無憂。
」
她頓了頓,道:「裡正大叔尤其好的,對咱們家幫助最多。
」
蒙方若有所思的看了妻子一眼,心中竟生出些許驚訝之感。
從妻子說出這一句話來看,這丫頭并非什麼都不懂啊。
當年,或者就隻得自己是一介平民,鄉野村夫而已。
「哈哈哈……回家!」
蒙方将雨柔抱上馬,滿臉笑容,透露着從裡到外的滿足與幸福,徑自往家裡走去。
左近的親兵們面面相觑,怔然半晌。
原來一切都是誤會,原來還真有「誤會」這檔子事?!
原來,咱們将軍竟然不是那種完全不會笑的人。
隻不過是不會對咱們笑。
更不會對敵人笑而已。
看看,都看看,剛才大将軍看到了嫂子笑得多開心多溫暖,太有居家男人味了。
真正前所未見哪!
......
威上将軍回家,在極短時間内令到小山村成了盛地,滿目盡是喧嘩,盡是熱熱鬧鬧。
上将軍大擺宴席,流水席辦足了七天,大宴鄉親。
當晚酒宴上的時候,蒙方已經了解透了這幾年的所有事情。
走到裡正桌前,專門敬酒一杯,道:「裡正,如此,賬我就不和你清算了。
這杯酒,喝了吧。
」
裡正激動的站起身,顫巍巍,一飲而盡,喝的太急,竟然嗆咳了起來。
跟着便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跪倒在地:「多謝大将軍寬宏大量,多謝大将軍不計前嫌。
」
「坐下吧。
」
蒙方點點頭,主動落坐了回去。
裡正一顆心也終于放回肚子裡,一家人的命,終于保住了。
有親兵頭領過來問:「大人,這裡正?」
「沒事,都是鄉裡鄉親的,往昔的一點小争擾,何必為難人家,是我彼時的眼界小了。
」
蒙方輕輕的歎口氣。
他确實是放下了。
這種事情,詳細分析實在平常不過。
下來名額了,需要出丁當兵;而在這種戰亂時代,去當兵幾乎就是送死的代名詞。
家裡但凡富裕些的,卻又有誰願意讓自己兒女去送死?
捐錢捐物抵償。
家裡不富裕,沒有餘财的,就隻能硬挺着冒險呗。
裡正受派這任務,也不是他所想,更多的還是老墨的蠱惑。
歸根到底……還是趨利避害的人之常情。
蒙方最恨的或者說該恨的還是那個老墨!
若不是那個老東西,搬來第一天就開始搞事情,自己也不會那麼沖動的一鐮刀宰了他!
雖然來回趕路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但對于殺了那個人,蒙方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後悔。
甚至每每思及,都會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暢快感,膽氣大壯,意氣陡生。
這一想起老墨,蒙方手裡轉着酒杯,問道:「我記得原本還有個鄰居老頭,叫啥來着?」
「老墨!」
裡正急忙站起來,笑道:「那老墨原來是江洋大盜,後來在大将軍走後不久,就被仇家找上門殺了。
」
「原來如此。
」
蒙方歎口氣道:「老來不得善終,在江湖上打滾厮混,終究報應不爽。
做人呐,還是善良一些好啊。
」
「大将軍教誨的是。
」
雨柔彎了彎眼睛,道:「在你走後,我才發現,你這家夥居然瞞着我還存了私房錢呢。
」
蒙方故作吃驚:「哪有?」
「哼,有次刮風,瓦片被吹落一塊,掉下來一個錢袋子,裡面還不少錢呢。
」
雨柔噘着嘴道。
蒙方讪讪的摸着頭道:「是那個……唉,臨走時竟忘了取下來給你,當時走的太着急了……」
衆人聞言,齊齊哄堂大笑。
想不到大将軍居然還有這等做法。
真是……和我輩一樣啊。
七天後。
小山村這邊的陋室成為了蒙方夫婦的故居遺址,被當地好好保護。
蒙大将軍則帶着嬌妻,踏上入京之路。
當地官府一直送到兩百裡之外,方才鄭重道别。
嗯,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趣事。
有不少人這樣那樣的試探,嘗試問大将軍要不要納妾的問題……
大将軍非常堅決的表示拒絕了。
連絲毫的考慮都沒有。
其中又以太守家獨生愛女對将軍得最為欽慕至極,一派相思入骨,發誓非将軍不嫁。
被拒絕後,小姐悲痛異常,竟自騎快馬追上将軍問道:「可是妾相貌醜陋配不得将軍?」
将軍曰非也。
小姐問:将軍甯守民婦,而不娶大家閨秀,何也?
将軍答:「貧賤之妻,一生之守,不可棄也。
」
小姐不甘心,意欲再問。
将軍皺眉曰:「世上本無将軍時,民婦送夫上戰場,日夜盼郎歸。
百戰沙場生死不知時,民婦一等三年又三年。
世上有了将軍後,民婦依舊在。
」
「如此深恩,終生不相負也!」
小姐道:「大丈夫三妻四妾,等閑事也。
」
将軍曰:「能得一心人,終生不二色是也。
」
小姐感佩而去,曰:「妾不可污将軍清名,就此辭也,若将軍來日有心,須知故土尚有紅顔在也。
」
将軍淡淡曰:「此生不能也!」
小姐眼睛一亮:「君許來世否?」
「來世亦不能也!」
将軍撥馬而去,唯餘一紅妝,長亭古道,淚眼相望,望眼欲穿。
......
将軍尚未入京,這段‘貧賤之妻,終生不負,的故事,已經流傳京城街頭,更擺上了秦皇禦書房的桌案。
「能得一心人,終生不二色!」
「今生能相守,三世亦不棄。
」
秦皇歎息,贊道:「蒙大将軍,當真性情中人,為吾大秦楷模。
」
于是下旨,冊封蒙方将軍之妻雨柔,為一品诰命夫人
!
大丈夫馬上博功名,當封妻蔭子,公侯萬代。
這個目标,除了還沒有兒子之外,大将軍已經俱都完成了。
及至消息傳出來,費心語、吳鐵軍、馬前戈三個單身狗紛紛表示難受,羨慕嫉妒恨不已。
隻因為各自都被家裡長輩狂罵:「看人家蒙方!比你們小!資曆比你們淺!但是人家媳婦都有了!都成家立戶了!你們居然還在啃老!要不要臉?還要不要臉了?」
「你自己說,還能不能要點臉了!」
「一個個這麼多年全都活到了狗身上了,單身狗就是說得你們懂不懂?」
「還是風神醫的故智名言,一語道破,單身狗,實在是太過形象,真知灼見哪!」
「連個媳婦都找不到,你等還有何用?說你們是狗,那都是糟踐人家狗狗!」
尤其吳鐵軍和馬前戈,挨罵得尤其狠:「費心語找不到媳婦,那是應該的!那貨的名聲早就臭了,被男人啃過喘,找不到媳婦是理所當然……可你倆是怎麼回事?也被男人碰過?沒聽說啊?難不成竟是你們碰過男人?真正的不讓人省心啊!」
三位大将軍一個個咬牙切齒,我們怎麼就碰過男人了,這都是誰造的謠?!
紛紛準備啥時候見到蒙方,一定要打他!
這貨找媳婦找那麼早幹嘛?
這不是給我們添堵嘛?
及至馬前戈回京述職,吳鐵軍和費心語還在各自前線。
兩人紛紛發萬裡火急文書,要求馬前戈一定要給兄弟們出氣!
他萊萊的,老子受不了這個委屈!
從來隻有老子欺負人,何曾這般被人欺?
......
蒙方一行人行至黑山,天色已晚,而率軍夤夜進京,向來是大忌諱。
蒙大将軍大手一揮,在京城外三百裡紮營,另遣信使星夜入京報備,不遺纰漏。
當夜。
夤夜時分。
無星無月。
重重鬼影,驟然在營地附近出現,悄然摸了進來!
刺客刺殺!
而且是一波兇險至極的刺殺。
為了确保這次刺殺的成功,對手出動了十幾位天級戰力,還全部都是死士!
不殺蒙方誓不罷休。
可蒙方麾下高手亦是不少,尤其是這次回京,還有大内高手沿路護送,就是要确保蒙方安然返京。
才一察覺有敵來襲,親兵們第一時間結成戰陣,形成最内側的防護,他們才是蒙方的親信,最不會背刺蒙方的存在!
大内高手則在較外側護衛,發動外圍抵抗。
蒙方全然沒有趨避的意思,巍然站在高處,指揮圍困,意态淡然,古井不波。
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這不是殺手!大将軍快躲起來!」
對戰稍傾,親衛首領有所确認,不禁心急如焚。
來襲者不是殺手,是死士,更是刺客!
對抗殺手跟刺客的策略截然不同,殺手講究一擊不中,遠遁千裡,将機會留給下一次,同時也是将生機留給彼此,而刺客隻在亡命一擊,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尤其是死士,便是自身性命也可作為刺殺成功的一部分,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