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南市,老城區。
矮舊的小房之中,氤氲的飯菜香氣傳出,姨媽端着一盤熱菜走到桌旁,高聲喊道:
"阿晉,吃飯了!
"
陽台上,楊晉獨自站在那,目光落在遠處,不知在看些什麼。
姨媽見楊晉沒反應,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邊嘀咕着一邊往陽台走去,"你這孩子,叫你吃飯呢!
"
楊晉這才回過神來,"知道了,媽。
"
他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飯菜,抿起了雙唇。
"小黑癞也不知道跑哪裡去玩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外面雷聲那麼大,一會應該會有一場大雨吧?
"姨媽一邊絮叨着,一邊坐了下來,見楊晉還在一旁發呆,疑惑的問道:
"吃啊,還在那發呆做什麼?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
"
"沒……沒什麼。
"楊晉緩緩坐下,拿起了身旁的筷子,夾了一筷子的菜……
遞到了姨媽的碗裡。
"媽,多吃點。
"
姨媽一愣,"我吃着呢,你自己多吃點。
"
楊晉點了點頭,低頭默默的吃了起來。
嗡鳴的雷聲從窗外傳來,交錯的閃電劃過天空,天邊,隐約有金色的光點緩緩升起。
"今天這天氣,究竟是怎麼了?
"姨媽一邊吃着飯,一邊說道,"又打雷,又地震,大半天過去了,一點陽光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晾在陽台上的衣服什麼時候能幹,晚上我還得穿去工廠上班呢……對了,今晚的飯隻能你自己燒了,媽今天是夜班,回不來。
"
楊晉嗯了一聲,他沉默片刻之後,還是開口:
"媽。
"
"嗯?
"
"您辛苦養了我和我哥十幾年,過了一輩子苦日子……後悔嗎?
"
姨媽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笑罵道:"說什麼傻話,能有你和你哥這麼懂事的孩子,媽高興還來不及呢!
再說了,苦日子怎麼了,媽從小就是過苦日子長大的,你現在要是讓媽去住那些大房子,媽反而不習慣。
"
姨媽擡起頭,環顧了一圈四周,看着這個促狹而熟悉的家,笑了笑,
"還是家裡住的安心。
"
楊晉看着姨媽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怔,随後年少的臉上也浮現出笑容。
"那……以後,等一切結束,等哥回來,我們還是回到這間老房子,一起生活好不好?
"
"媽倒是想呢。
"姨媽笑着搖了搖頭,"但是,你和你哥都是要讨老婆的人,哪能繼續和我這個老太婆住這種地方,以後隻要你們常回來看看,媽就很開心了。
"
話音落下,姨媽看着自己的指尖,突然一愣。
一枚枚金色的光點,正從她的指尖逸散開來。
她呆呆的看着這一幕,"這,這是怎麼回事?
"
楊晉的嘴唇微微顫動,他臉色蒼白,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容,輕聲對着姨媽說道:
"媽,别怕……一切都會好的。
"
姨媽仔細看着這些光點,從指尖蔓延到手掌,眼中的疑惑之色越發濃厚。
"阿晉,媽這是……要走了嗎?
"
楊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隻能默默的攥緊雙手,緩緩地低下頭去……
一隻手輕輕的擡起了他的頭。
姨媽的眼中仿佛多了些什麼,塵封的記憶打開,知曉了自身命運的她,輕柔的擦去楊晉眼角的淚水,飽經風霜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阿晉,媽該走了。
"
楊晉再也控制不住了,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流出,他站起身,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哽咽的開口:
"媽,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十年前,我們還在輪回之中,沒能趕上這一切,沒有能站在你們的身前,阻止這場慘劇的發生……
是我們,沒能挽救這百萬的生命……也沒能救下你。
對不起……"
姨媽怔怔的抱着楊晉,眼中浮現出疑惑之色。
"阿晉,你是……"
楊晉擡起頭,看着姨媽的眼睛,通紅的雙眸中,閃現出一抹淡淡的神韻。
姨媽喃喃自語:"原來如此……你居然是……我這一生,居然能有這樣特别的孩子。
"
楊晉緊緊攥着雙拳,指甲扣進掌間的皿肉之中,滴滴鮮皿流淌而下……他後退兩步,緩緩下跪在姨媽的身前,深深的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