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末
天朗氣清,惠風和諧。
深吸一口氣,空氣竟然有點子潤甜,在這天然的清香中,腦子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如果是在前世,這等空氣質量,怕是人都要多活十幾年吧?
’
林末搖了搖頭,消去心中的雜念,雙手托住背後的竹簍,掂量了下重量,深吸一口氣,慢慢直起身,跟着身邊同樣的人兒,按着相似的軌迹,往城牆走去。
從遠處看去,螞蟻般的小人辛勤勞作,原本就高達六丈的城牆正一點點不斷加高,加厚。
林末在修城牆,和他一樣的人很多。
近幾年大周朝宗室勢弱,原本各州經略,世家不僅沒成為助力,反而成為了掣肘。
擁兵自重,戰亂将起,生活中最直接的體現就是物價飄忽不定,城建工程,征兵納稅忽地頻繁。
即使是在最繁華郡縣中也不例外。
似乎每個有點斤兩的勢力的都在牟足力氣,拼命發展,想要在這即将來臨的亂世中占據一席之地。
金烏西落,時間很快過去。
“這是今天的工錢,自個收好,嘿,小心點别被路邊的潑皮給奪了去!
”
到了下班的時間,管事開始結算工資。
高高的的紅木桌上,一側放着層層高的蒸籠,裡面是一個個足有成人兩個拳頭大的橙黃色大饅頭,冒着熱氣,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一側則是巨大的金盆,裡面堆滿一串串銅錢。
工資是日結的,一半銅錢,一半吃食。
在這朝不保夕,通貨膨脹厲害的世道,一塊頂好的粗面饅頭給人的誘惑力比一串銅錢還大。
勞累了一天的工人聽到下班了,麻木的眼裡出現一絲光彩,齊齊圍了上來,聽見管事的在打趣,一個個谄媚地連連點點頭。
管事見此像是得到極大滿足般,也略微颔首,兩撇小胡子顫了顫,沒再耽擱,大手一揮,吩咐手下開始派錢。
林末在人群裡十分不惹人注意。
他才十四五歲,身子并沒有長開,不過還是有一米六幾的個子,不算精壯,找了個角落,也不去争搶,隻是默默地看着台子上的大饅頭。
‘按今天的工作量,應該能得到兩塊大饅頭,兩串銅錢?
’
他有些欣喜。
這代表省着吃,夠一家子一天的耗用,剩下的,或許可以支持他做些輕微鍛煉?
排隊很快,沒多久就輪到林末。
從管事手裡接過油紙包,林末沒有當面解開看,隻是輕輕掂了掂重量就一齊放進懷裡,略微停頓了下,微微躬身,待到管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才轉過頭小跑着往家的方向跑去。
一路小跑,跑出工地,他才放慢步子,若無其事的模樣,慢慢走着。
轉過大幾個巷子,一路朝沿着城牆走,很快就見到自己家所在的片區。
那是一方殘破的磚瓦平房。
這方世界的家,離他工作的地方并不遠。
畢竟真要算起來,他家本就是處于十八環之外,屬于貧民區,毗鄰城牆,屬于這個城池旮旯的一角。
一腳将路中央的石子踢到路旁的臭水溝裡,林末餘光瞥了瞥四周,心中一松。
走到門前,林末敲了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
有節奏地敲擊了兩個輪次。
吱呀,門開了。
一道小隙,門并未開全,他一個閃身進去,随後猛然關上門,放下門栓。
林末半倚在門牆上,輕呼了口氣,心慢慢靜下來。
“姐,這是今天的工錢。
”
林末将懷中壓得有些變形的油紙包取出,遞給站在門側的女子,輕聲說道。
女子長得不漂亮,隻能算清秀,一雙眼睛卻很明亮,點了點頭,接過油紙包,道:
“辛苦了,快去洗洗手,休息會,準備吃飯。
”
說罷便轉身走進廚房。
她是林末的大姐,叫林芸,比之林末要大上一歲,在林父林母在外務工的日子裡,長姐如母,對他很是照顧。
此外他還有個小他十歲的小弟,林殊,此時應該在房間裡睡覺。
略微平靜呼吸後,林末往房間走去。
每次回家都是生死間的較量,所言非虛。
不像前世種花家那般和平,即使是所謂的打工人,至少隻要努力,便能有尊嚴,安穩地活着。
在這方世界,在這片城區,死個人不比死隻雞濺起的水花大,尤其是在這個大亂将起的年代,殺人,搶劫,拐擄,竟然成為人之常情?
是啊,做惡人總是比做好人簡單,禍害總能活得更長久,人的劣根性在危難處展現得更淋漓盡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