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百子羅默默的看着老師,卻看不見淩君的臉,因為他一直低着頭。
低垂白發甚至遮住了他的側面。
什麼也看不見。
百子羅莫名的有些心酸。
少年沒有辦法,隻能和老師一樣,默默的低下頭看着手上,那裝着天子劍的劍匣。
“你就要死了。
”百君侯的話平淡中帶着些殘酷。
但淩君的氣色任誰都看得出,他的離開,就在這一兩天。
“但我自小就習慣死亡,我曾一次又一次的目睹,族人們死亡時候的模樣,即使我不願意,也必須要看。
”
看着他們的皿肉腐爛,看着他們隻剩皮骨。
那松垮垮皮囊,邋遢的搭在骨架上。
有多恐怖,隻有看過的人知道。
“死亡沒什麼大不了,我曾在書上見過自己的死亡,你亦也是這世上的登頂者之一,我會以将相之禮将你下葬,親自祭拜。
”
淩君還是低着頭,垂着發,什麼也沒說,他何曾在意過這些東西。
“就像我對白世玄一樣,雖然他的死與我脫不了幹系,但他死了,我仍然會去祭拜,對你也是如此,當然,如果淩老覺得君侯虛僞,不願見我,我可以不去。
”
淩君還是不曾說話。
百君侯緩緩得轉過身。
門打開了,白左使知道已經結束了,所以恭敬的等在外邊。
殘陽已盡,黑夜正在到來。
百君侯邁開腳步。
這時候,淩君忽然開口了。
隻是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和沙啞。
就好像這短短的些許時間,對于淩君來說,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白世玄的事情,還沒有說完,你還有隐瞞吧。
”
百君侯的腳步停住了,張三其實剛剛也早有這樣的想法,張三不由暗念:好吧,我都想到了,這個神捕怎麼可能想不到呢?
淩君沒有任何動作,癱坐床榻,繼續說着:“一眼看到二十年以後的天下,我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始終找不到白世玄的真相。
”
神捕歸神捕,政治家歸政治家。
再厲害的人也有自己的局限。
然而。
“但是,明書當年肯定也沒有想到這個層面,否則,他若是向我提及,哪怕隻是些許,我當可以推測出白世玄當年心境。
”
背過身去的百君侯沒有反對,對淩君的敏銳更沒有絲毫意外:“淩老說的是。
”
說到這,在場的百子羅和王小二也頓時明白過來了。
所謂術業有專攻。
淩君看不到一個國家的未來,并沒有什麼稀奇的。
但連當今國子監大祭酒,數十年前,隻差些許便能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後又在朝理政多年的明書,在當年也未能看得見大武國十年乃至二十年後的将來。
那麼請問,那個在戰場拼殺了半生的鎮南大将軍,居然能比明書看得更遠?
還是說,白世玄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政才?
張三心說:奇怪的何止這一點啊。
“那淩老有什麼看法。
”
“那時的天下,有這樣能力的人應該隻有高行文,可如果是他将這樣的想法告訴了白世玄,那麼以他識人的本領,對白世玄的了解,他被貶之後,就不該是寫那麼一封信而已,而是親身前往和白世玄面談。
”
所以,高行文當時應該不知道,在白世玄的腦海裡,有那麼一副對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後,大武國未來的畫面。
那麼既然不是高行文,那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