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展出舍身大法的刹那,穆師瑤再不寄托任何人,忘卻成敗得失,連下山的目标都已經希望。
修行的前路還有多遠,全然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内。
甚至她都忘卻了眼前的敵手。
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用舍身大法燃燒僅存不多的生機,盡情綻放自己,如此而已。
一種至靜至極的靈覺從她的心靈深處泛起,遍及四肢百骸。
施展舍身大法帶來的灼熱和痛苦,完全消失不見,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和恬然自足。
在閻羅殿主的力場裡,她有了獨屬于自身的力場領域,來自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皿液暴動聲乃至于地上每一粒塵沙的滾動,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但卻對她造不成任何攪擾,如同背景。
這是精神無限延伸的境界。
要知道任何人,一旦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就會忽略其他事物,可是穆師瑤在此刻獲得一個超然視角,關注到此刻周遭正在發生的一切,這是一種超乎自然的感覺和觸覺。
于此刻,她更能清晰體會到閻羅殿主身上那龐大無匹的罡氣和精神力量,如果說沈墨是一口深潭,高深莫測,你永遠不知道他有多深,會做出什麼樣的決斷和應變;那麼閻羅殿主便是充塞天地的龍卷風暴,無堅不摧,即使一時間靜止不動,也向外界宣示出無可比拟的恐怖破壞力。
他的強大,無須任何掩飾。
閻羅殿主邁出沉郁如悶雷的步伐,開始緩慢堅定地接近穆師瑤。
穆師瑤握緊不仁劍,劍鋒指向閻羅殿主。
直到兩丈外,閻羅殿主緩慢沉郁的步伐止住,再往前一步,他就要承接穆師瑤燃燒生命的一劍。
那是無比璀璨的一劍,充斥不可預測的威能。
閻羅殿主一步頓住,恰好避開劍勢的爆發,掌握了進攻的主動權。
他負手而立,猶如一座插天入雲的孤峰,眼中鋒芒如實質般射出,直接要引爆穆師瑤的劍勢。
穆師瑤按捺住了劍勢的爆發,目光同樣有如實質般和閻羅殿主的目光交鋒,周圍的環境一下子變得無比昏暗,即使外界的風雨,也在他們精神交鋒的牽引下,變得愈發劇烈起來。
天空中悶雷響個不停。
閻羅殿主終于真正展現出當世老牌強者的底蘊,目光如一記記重錘敲打穆師瑤的心靈。
一股驚悸和絕望的感覺,遍及穆師瑤全身。
她隻要流露出一絲軟弱,驚天絕世的一擊就會擊破她的劍勢,降臨在她身上,将她粉身碎骨,皿肉化為泥土。
外界黑雲如墨,大殿逐漸被黑暗密布,哪怕趙普法和曹天罡都受到影響,放緩神通的攻伐,不自覺将注意力放了一分在閻羅殿主身上。
實則白蓮大法變化多端,簡直如泥鳅一樣,滑不溜手,讓曹天罡始終沒法将趙普法逼到絕路上去。
這也是因為趙普法可以毫無顧忌施展種種神通秘法,才能如此千變萬化。
一旦趙普法體内的生機續不上,就是他敗亡的時刻,好在來自殺生道果的生機足以讓他支撐不少時間。
曹天罡亦沒有像閻羅殿主那樣被激怒,反正閻羅殿主一旦收拾掉穆師瑤,再和他一起對付趙普法,自是手到擒來,無須付出任何代價。
而且他本身防禦大于進攻。
是以兩人鬥得轟轟烈烈,決定戰局勝負的關鍵卻不在他們身上,在閻羅殿主那裡。
轟,五髒觀無端響起一下悶雷,遍及大殿每一個角落。
穆師瑤通過悶雷,無端地看見了一幅圖像,那是沈墨的身影,盤坐在一朵黑蓮之上,身體似乎和天地架起一座橋梁,與天地萬物有種密不可分的聯系,或者說渾融一體,無分彼此。
至少在五髒觀是這樣。
霎時間,她似乎和沈墨達到一種神交的狀态,感受到了沈墨此刻向她展露的境界,也因她完全不設防,才能做到心靈的親密無間。
究竟為何她能在心靈中毫不設防,那也是因為她已經抛卻勝敗和生死,做到萬事萬物不萦于懷。
來自沈墨的魔種,澆灌了她的道心。
這是一場唯有兩人才能心領神會的離奇遭遇。
如非穆師瑤放下一切,盡情綻放至極,便不能以心靈包容一切,見到沈墨的精神意象。
霎時間,她整個人的精神與五髒觀建立起一種神秘的聯系,霎時間心靈窺視到一絲天人合一的縫隙。
閻羅殿主心中訝異,他沒想到穆師瑤在他精神重壓之下,猶自心如茫茫太空般,無可着力,讓他尋不到絲毫破綻。
而且此刻穆師瑤不但綻放了自己,還與一股龐大的力量結合,那自然是眼下的五髒觀。
閻羅殿主沒有生出絲毫畏懼,反而平靜中夾雜一絲欣然,殺死這樣的對手,自然有助于他修行上的突破。
到他這地步,才知道對手難得,絕非虛言。
在穆師瑤與五髒觀相結合時,閻羅殿主一下子消失,仿佛再不存于天地之間。
饒是穆師瑤能輕易體會、撲捉到五髒觀内每一滴水、每一粒塵沙,可她的心靈依舊尋不到閻羅殿主的蹤影。
好似對方已經形神俱滅,徹底消弭在天地之間。
可穆師瑤深知,這不是事實。
閻羅殿主的精神和心靈全部收斂,到了扭曲視線,且能完全避開穆師瑤此刻精神感觸的地步。
對方名震天下數十載,絕非虛傳。
兩人在歲月和修行積累的差距,并非一時半會間能夠抹去。
大殿内卷起氣流,越來越劇烈,塵土飛揚。
胖道人幾乎迷了眼睛,根本看不到穆師瑤和閻羅殿主交手的情景。
殺生道果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小腦袋仍在思考是偷襲還是離開?
曹天罡和趙普法交手的動靜亦越來越小。
大殿完全快淪為閻羅殿主和穆師瑤兩人之間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