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人影原本離沈墨數十丈,臉上罩着一層濃郁不散的霧氣,使人看不分明她的容貌。
不見任何動作,她整個身子竟離地而起,倏忽間跨過數十丈的距離,來到沈墨近前。
更可怕的是,沈墨完全察知不到她的氣息。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甚至沒有皿液流動之聲。
如果閉上眼,沈墨絕不會以為面前有個人。
連周邊的微微氣流,都視若無物地從她所在的位置穿過去。
真是宛若鬼神一般的存在。
孟婆在此刻不再是代号,而仿佛真正的幽冥鬼神來到世間。
沈墨卻深深明白,真實的情況絕非如此,對方隻不過用神意制造出有如鬼神的形象。
這便是煉神境的高明,縱使沒能真正的呼風喚雨,也可以影響旁人的心靈,構造出神魔一樣的形象。
借假修真!
一旦這樣的幻象成為現實時,便也離真正的鬼神不遠。
沈墨心思電閃,猛地往對方大踏一步。
如山崩地裂的一腳踏在江岸邊,并不堅實的泥土,登時出現大片的龜裂。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表傳至眼前的“孟婆”。
但沈墨的身子卻借着大地的反震之力風馳電掣般後退。
他走了。
隻是他适才驚天動地一步,在氣勢上要跟“孟婆”殊死一搏,故而這一退,竟出乎“孟婆”意料外。
利用大地的反震之力,沈墨不斷借力,速度竟越來越快。
“孟婆”稍微一驚,随即追了上去。
她适才營造出鬼神之威,但終歸不能執假為真。
事實上,她并非鬼神。
窈窕的身影離地半尺,臉上仍舊罩着不散的霧氣,想要朝前方的沈墨迫近,卻始終不能追上。
大約過了半柱香,終于來到一片山坡下。
隻是以兩人的速度,已經不知去了多少裡,即使剛剛那有幽冥教的埋伏,現在也早出了埋伏的圈子。
沈墨早一個呼吸頓住。
隻這一個呼吸,沈墨便能比“孟婆”先一步平複内息。
如果“孟婆”直接追上來,勢必迎接沈墨蓄力之下的殺招。
“孟婆”顯然沒有吃這個虧,她停在沈墨三十丈外,同樣調勻呼吸。
此刻她身上那種鬼神般的感覺消失殆盡。
在沈墨的感知下,“孟婆”褪去鬼神的僞裝,再次成為活生生的人,有皿有肉,有呼吸。
顯然“孟婆”意識到對沈墨使用精神攻擊的方法并不奏效,自然不會再白費力氣。
隻是她雖然靜立着,落在沈墨眼中,卻是無時無刻不在動,隻是動得太過輕微,以緻于一般的肉眼分辨不出。
但她動的頻率極高。
沈墨自然猜到,那是一種極可怕的蓄力的法門。
山坡上長着蒲公英,一朵蒲公英随風飛到“孟婆”身邊,旋即化為粉塵。
如果是人靠近她,毫無疑問會被震碎五髒六腑。
也因為這朵蒲公英打破了兩人間靜谧的氣氛,“孟婆”擺弄了一下裙裾,清風蕩漾中,竟顯出一抹飄然出世的姿态,同剛出現時的鬼神莫測有強烈的反差,更顯出她對氣質的随意拿捏,不拘于任何形式,實是變幻莫測。
“自三十年前,我已經不再跟人動手,你是第一個。
”她的聲音并非是鬼氣森森,而是十分地優美動聽。
但透着一股子俯瞰衆生的淡漠疏遠。
絕非刻意做作,并深刻诠釋着她已經“非人”。
這種獨特的聲音是沈墨從未有聽過的,更洞悉到對方靈魂深處那種恐怕是森羅地獄方有的冷厲。
以“神”見“神”。
如非他邁入“煉神”,絕不會有這般深刻的體會。
伴随“孟婆”的聲音響起,沈墨動手了。
他腦海裡明明在探究對方的氣質,可手卻不自覺的行動。
如此突兀。
正是要如此,方能搶占先機。
不過“孟婆”的身周同樣爆發出一股蕭瑟肅殺之意,顯然她說話也隻是為了使沈墨分神。
“煉神”高手之鬥,一句話,一個眼神,都可能藏着殺招。
當他們動手時,人的情感會被盡可能的剝離,專注于這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厮殺,且無所不用其極。
當沈墨和“孟婆”同時痛下殺手時,“孟婆”臉上的霧氣散去。
那是人世間畫筆難以描摹的美麗。
此前沈墨在江城遇到的那個年輕婆婆,跟眼前人可以說有雲泥之别,但顯然那個年輕婆婆的容貌和眼前人确實有一絲酷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