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旬後。
小雨如酥,潤色無聲。
經過一些日子的緩沖,前段時間在長河蘇氏引起的騷動,總算是消減了下去。
話雖如此,其實也隻是沒有繼續堵塞街道而已,基本上隻要見到話題中心的本人——許守靖,長河蘇氏的弟子還是會表現出一副震驚的模樣,跑去打招呼。
走在下山的街道,許守靖不知道送走第幾個路過看了一眼就跑來打招呼的陌生人後,收起了快笑僵的臉,默默歎了口氣。
這就是當名人的代價嗎?
踏踏踏——
兩側同時傳來了接近的腳步聲,許守靖還以為又是哪個跑來‘看看真人’的弟子,正打算換上營業笑容。
扭頭一看,卻發現是兩個熟悉的倩影,竟然不知不覺已經追了上來。
蘇浣清扶着一瘸一拐的姜容月,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原地發愣的許守靖,眉峰輕蹙了下,語氣不悅地道:
“你不是說要提前下山買點藥材嗎,怎麼還在這裡?
”
“……”許守靖。
誰讓熱情粉絲太多了呢,人家笑臉相迎,又是送丹藥、又是送冶煉素材的……
他總不能闆着臉來一句:東西放下,你們可以走了!
許守靖尴尬地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過頭,關切地看着姜容月,柔聲道:
“容月姐,現在感覺怎麼樣?
”
怎麼樣?
都快要死了……
姜容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蛋兒一紅,輕輕夾了下雪青長裙包裹的美腿,卻沒想到這個下意識的舉動讓她蛾眉倒豎,倒抽了一口涼氣:
“嘶……”
許守靖摸了摸後腦勺,從蘇浣清手中接過姜容月,輕輕攙扶着她的手,小聲道着歉:
“我的錯……都怪我,不該那麼用力……”
“你還說!
”姜容月輕啐了一口,羞惱地瞪着壞弟弟。
“好好好,我不說了!
”許守靖連忙投降,一邊說着好話,繼續纏着初為人婦的容月姐,一點一點下山去。
跟在二人後面的蘇浣清,就覺得很奇怪。
同樣是打坐入定,換做巅峰修士,一次入關就是三位數起步。
這不過才盤腿坐了兩旬而已,怎麼腿會麻成這樣?
難道……這方面還有不同人不同體質的影響?
這麼想着,蘇浣清低頭看了眼姜容月雪青色的華美長裙,裙擺是由層層薄紗鋪蓋而成,看不見裡面的春光,但卻給人一種朦胧的神秘感。
不過這些不重要,這樣的裙子蘇浣清見多了,她比較在意的是裙擺的膝蓋的部位,那裡明顯有着與其他部位布料迥異的顔色。
準确說,是有着十分明顯的磨損痕迹。
「盤腿也會磨到膝蓋的嗎?
」蘇浣清百思不得其解。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令她費解的地方。
這次在煉氣塔修煉出來之後,總覺得姜容月與進去之前好像變了不少。
要說修為确實精進了不少,但蘇浣清很清楚,那種若有若無的變化指的不是這種。
硬要形容的話……之前的姜容月,更像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明明什麼都不懂還強自裝作姐姐的樣子,還挺可愛。
而現在……姜容月不需要去‘扮姐姐’,她的一颦一蹙、将發絲挑在耳後的微動作、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切的一切,天然地讓人覺得她就是‘姐姐’。
“小靖,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
“唉……現在談這個還太早吧。
”
“……說的也是,是姐姐太心急了,過來,賞你一個吻。
”
“……”
許守靖的體貼似乎比以往更加的無微不至,姜容月也一臉幸福的模樣,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溫柔。
……若是以前,估計就要說:我可是姐姐,怎麼能讓弟弟來照顧?
現在是被弟弟照顧慣了,所以沒有心理壓力了?
蘇浣清看着眼前打情罵俏的兩人,總覺得他們有事情瞞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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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樓。
作為蘇都唯一一家在外界進貨的酒樓,醉仙樓的生意向來火爆。
無論是長河蘇氏外出曆練歸來的弟子,亦或者蘇都的普通居民,就算對酒沒什麼想法,在路過的時候也會去提上一小壺。
嗒……嗒……嗒
一個身着一襲兜帽黑袍的修士,一步一步從二層階梯走了下來。
他的步子很重,每一下都将木樓梯砸出‘吱呀’一聲。
如果是大早上,住在廂房的客人早就要出門投訴了,不過現在是大中午,樓下酒客的喧鬧早已掩蓋了這一切。
黑袍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同幽靈一樣融入了人群當中,眨眼間便走到了醉仙樓的門口。
“等下打算怎麼跟師父交代?
說是出去修煉,姐姐可是被你給‘吃’了~”
“實話實說呗,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說不定楚姨早就猜到了。
”
“哼嗯~你就等着師父酸死你吧。
”
迎面走來了一堆相貌尤為出衆的璧人,黑袍人趕忙拉低了兜帽,藏在人群中與他們擦腳而過。
與此同時,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黑袍人的肩頭撞上了視線死角處的碧裙女子。
碧裙女子一個踉跄向前,前方的許守靖迅速反映了過來,連忙分出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肩頭。
“謝謝。
”蘇浣清十分鎮定地掙脫開了他的手,默默道了聲謝。
“沒事……”
許守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視線緊盯着蘇浣清的背後,卻發現那裡除了幾個路人外,再沒别的身影。
可他剛剛明明看到了一個黑影……總不能是幻視了吧?
修仙本質上是化天地之力為己用,對空間内發生的事情,肯定比凡人要清楚的多。
這種情況的‘看到’,隻要不是被施了幻象術法,那就肯定是親眼所見沒錯了。
許守靖腦海中想起了進入煉氣塔前,姜容月給自己形容的那個氛圍上很像蘇河的黑袍人。
如果剛才那個黑影真的是他,那為什麼專門跑來撞蘇浣清一下?
他是有意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嗎?
許守靖眉峰微蹙,略微思索了一番,覺得現在這樣瞎猜還不如幹脆追過去問一問,這點時間肯定跑不遠。
念及此處,他輕輕捏了捏姜容月的小手,柔聲道:
“容月姐,你先去找楚姨吧,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等下回來。
”
姜容月本就了解許守靖,現在又經過長達二十天的不分晝夜的‘雙修’,此刻更是有一種兩人一體的默契感。
她敏銳的察覺出,自家弟弟可能又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并且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沒有明說。
想到這兒,姜容月輕歎了口氣,強撐起了一個勉強地微笑:
“注意安全,我先去上去了。
”
“嗯。
”
許守靖不敢再耽擱時間,把容月姐輕輕塞給蘇浣清照料,一個翻身就跑上了醉仙樓的房頂,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飛檐之間。
姜容月目送着許守靖離開,杏眼中滿是擔憂與不舍。
她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無意間卻看到蘇浣清站在原地發愣。
“浣清,怎麼了?
”她悄聲問道。
蘇浣清恍然回神,眼簾微微下垂,視線瞥向了另一邊:
“沒什麼……許守靖去幹什麼了?
”
“他呀……”姜容月幽幽一歎,運轉靈力緩解了美腿間的僵硬與疼痛,用和剛才一瘸一拐截然相反的輕快步伐,毫無停頓地往樓上走,嘴裡嘟囔着:“還能幹什麼,去做會讓我擔心的事情了呗。
”
見到這一幕,蘇浣清頓時愣住了:
“姜姑娘……你這是……”
姜容月回首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嗯……你不覺得,我在那種狀态下,小靖更關心我嗎?
所以我才故意沒有治好那裡。
”
其實蘇浣清壓根不覺得盤腿需要什麼治療,對姜容月這番話不可置否。
“容月,你回來啦?
”
樓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姜容月擡頭一看,發現一襲墨綠長裙的楚淑菀,正趴在二樓欄杆處朝自己揮着手:
“趕緊上來,為師有話和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