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清月攀上枝頭,忙碌了一天的仙禽拍拍翅膀,帶着疲倦返回了巢穴。
捧着一堆栗子的松鼠尾巴彎成了彈簧,下壓了幾秒後化為了一陣殘影,竄進樹洞不見蹤迹。
啪塔——
長老閣前廣場持續了大半天的甯靜,在一道尖銳的落子聲後背徹底打破。
許守靖靠在石階的角落,正因為困倦不停的垂首颠額。
在聽到刺入耳膜的突兀落子聲後,整個人被吓得渾身抖了個機靈,即将陷入混沌的意識重新清明了起來。
許守靖左顧右盼了紀鹽,桃花眸中盡顯茫然無措。
他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卻是發現虞元洲瞪着布滿皿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樣貌大變的棋盤,嘴角無法抑制的上揚,就差把興奮寫臉上了。
許守靖眨了眨眼睛,略感疑惑的歪了歪頭,遲疑了下,出聲問道:
“……虞前輩?
”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虞元洲恍然驚醒,像是剛剛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一般。
連忙握拳在嘴邊幹咳了下,作出一本正經地模樣:
“隻不過是解了龍意陽的小小棋局罷了,許小友,你太大驚小怪了,這點程度對老夫來說不算什麼。
”
“……”
許守靖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他不反感傲嬌,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本身就是一種萌點。
像是一邊冷着臉讓你滾,口口聲聲說着“結束了”,可等你真走的時候,卻一聲不吭抓住你衣角的三無女教師。
或者是書中主角意外穿越現實,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父神,欲卻對親昵的舉動并不反感的女宗主。
……許守靖一直都挺喜歡傲嬌角色的,年齡越大越好,小姑娘類型的金毛傲嬌沒那味兒。
可是,喜歡歸喜歡,但這不代表……他願意看一個老爺子擱這臉紅,如果不是修仙世界,按照他的正常年齡早就該入土了。
女人傲嬌是讓人怦然心動,老爺子的傲嬌也挺‘心動’的,不過是滲人那種心動。
看到許守靖眼神中滿是嫌棄,虞元洲古井不波的心境難得有些波動……這許小友怎麼這麼不給面子,讓一個老人下不來台。
虞元洲幹咳了一聲,左顧右盼假裝四處看風景:
“咦……怪了,龍意陽那貨呢……怎麼沒看到人啊?
”
語氣生硬,台詞棒讀,這演技别說科班了,頂多算個群演。
“——”許守靖沉默無語,表情就像是被迫看完流量明星尬演的五十四集苦情劇一樣扭曲。
見狀,虞元洲也沉默了,他發現自從有了“傲嬌台詞”的開頭之後,接下來好像無論幹什麼,四周的空氣都會被尬到凝固。
此時此刻,在場的一老一少心中的想法奇迹般的重合,宛如相處多年的摯友一般默契:
「快來個‘英雄’救場……」
四息後,‘英雄’從躺椅上坐起來,迎着月光伸了個懶腰,臉色像是剛上過戰場一般疲倦。
唰——
兩道視線同時鎖在了龍意陽的身上,後者的修為早已脫凡入聖,即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視線的擁有者是誰。
龍意陽伸手揉了揉幹皺的眼圈,語氣稍顯不耐煩:
“幹什麼?
我本來就挺累的了,有話直接說。
”
天衍閣閣主一如既往的嚣張與傲慢,如果是放在往常,聽到他這樣的語氣,以虞元洲的性格怎麼說也要數落一句:
「你堂堂一宗之主,怎麼連一點帶頭意識都沒有?
就你這樣還怎麼給弟子做榜樣?
」
事實上龍意陽連反駁的話都想好了,隻要虞元洲按照既定台詞開口,他馬上就會熟練的反駁:
「我當不了宗主,你行你上?
」
隻要聽到這句話,虞元洲必定會陷入沉默,最後不了了之。
一宗之主除了自身實力要夠硬,還要有足夠的統帥能力與管理能力,能否為弟子做榜樣反而是其次。
真正的修士,或許會從别人的大道中汲取養分,但絕不會不經過任何思考直接照搬。
照搬是一條簡單又輕松的路,但至少在修行路上走不遠。
這裡有的童鞋可能會有疑惑,虞元洲沒有龍意陽那樣變态的推演卦術的法術,但如果隻是統帥能力和管理能力,表面上似乎比龍意陽好了不少?
自信點,把‘似乎’去掉。
虞元洲确實沒有近乎預知未來的推演能力,他所修行的大道和推演也幾乎沾不上關系。
但如果換成是虞元洲執掌天衍閣,天衍閣的規模隻會比現在更大,弟子的待遇以及整體實力,絕對會以反向跳水的趨勢直線上升。
虞元洲會沉默以對,是因為成為一派宗主,意味着無論以何種方式,其名聲必定會被外界人所知曉。
好巧不巧,虞元洲有着絕對不能抛頭露面的理由,這也是為什麼他回來到天衍閣,和年少時四處曆練的老友下了百年棋局的原因。
虞元洲這個名字,如字面意思上一樣,已經永遠地‘消失’在了九洲的版圖之上。
……正因為這樣,龍意陽在知道這一切的基礎上,還故意用這句話擠兌虞元洲,簡直性格惡劣到了極點。
恐怕找遍全世間九洲的每一個角落,也隻有虞元洲一人願意給龍意陽當朋友。
如果這都不算愛……咳。
不過嘛,龍意陽也不是完全的缺心眼,他隻是用‘你行你上’把虞元洲怼回去而已,見好就收并不會過度觸及心理。
然而,劇情雖然已經拟定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龍意陽大感意外。
虞元洲并沒有上來就數落自己,看着他的目光,反而像是在看‘英雄登場’一樣熱切。
“……?
”
龍意陽人都愣住了,這老頭下棋把腦袋下傻了?
這反應不對勁啊……
龍意陽被虞元洲的視線看得犯怵,悻悻然地轉過頭,抱着逃避的心思,看向了許守靖……
“(✪ω✪)”許守靖。
“……”龍意陽。
在我推演大千星象期間,你們倆究竟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勾當?
!
龍意陽看不太懂,他大受震撼。
也不怪龍意陽理解不了許守靖二人的心情,誰能想到在不久之前,這裡才剛剛上演了一場“千歲老人傲嬌劇:哼,我……我才不是……”
想想都吐了。
在兩個正常人的空氣凝固的時候,有一個非正常人出來橫插一手,往往能把尴尬的空氣溶解。
我們一般把這種人稱為‘搞笑擔當’。
為了避免龍意陽反應過來自己被當成了缺心眼,許守靖思索了下,快步上前,笑容可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