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面具是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但卡倫還是擡起手,假裝自己手上拿着一副面具,對着鏡子,“戴”在了自己臉上。
然後,又假裝自己臉上“戴”着面具,伸手,摘取了下來。
自始至終,鏡子裡自己的臉沒發生什麼變化,連眼神都沒有變,但卡倫心裡卻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好像有一扇不存在的門,剛剛被自己開啟,又被自己關閉;
是沒什麼改變,但自己耳畔卻好似聽到了“吱呀……”拖拽着長音的門軸摩擦聲。
默默地後退了幾步,卡倫坐在了試衣鏡後面鋪着粉紅色床單的床上,身子微微前傾,繼續盯着面前的鏡子,陷入了沉思。
這時,
一條黑色的鎖鍊,從卡倫腳下慢慢地擴散出去,覆蓋到了卧室牆壁四周,将一切包裹,像是在隔絕外面的一切;
但又像是在靜坐聆聽,等待着卡倫的思索結果。
卧室,
瞬間靜谧。
…
“哥哥,你快來。
”
瑟琳娜拉扯着自己哥哥的手臂來到了樓上,在她将要走進自己的卧室時,身形被勒馬爾給拉住。
“怎麼了,哥哥?
”
“噓!
”
勒馬爾對着妹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在感悟,不要打擾到他。
”
“感悟?
”
瑟琳娜探頭,看着坐在自己床上對着試衣鏡一動不動的卡倫,感慨道:
“沉思中的男人,果然更有味道呢。
”
勒馬爾則看了看四周,其實,他是感覺出了一股秩序的氣息在這間卧室裡蕩漾,這意味着裡面的人正在感悟,但他沒想到的是,剛剛拿到面具,還在别人家裡,卡倫就能直接進入這種狀态。
“咔嚓”,伴随着這一聲,勒馬爾的左眼像是翻轉了一下,原本的正常眼球下翻,換上來的,是一顆藍色的眼眸。
他看見了卧室内四周牆壁上所覆蓋着的秩序鎖鍊。
這不是術法,因為沒有術法的氣息,如果是術法的話,自己不用“西克森之眼”也能看見。
所以這些鎖鍊到底是怎麼形成的,有點像是投影上去的……靈魂投影?
“瑟琳娜。
”
“怎麼了,哥哥?
”
“我覺得,他可能不是一個神仆。
”
“但他當時用的就是神仆的初級防禦術法,隻不過,一下子用得有點多而已。
”
“有點多而已……”
勒馬爾沒有去給自己妹妹盤清楚這其中的邏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并不需要,因為有些人哪怕邏輯清晰,最終依舊會做出錯誤的選擇,可有些人腦子裡就算是毫無邏輯,卻又總能選對。
“哥哥,這種思考的狀态要持續多久啊?
”
“一般情況下,是越久越好,因為它很難得,非常難得。
”
“哦,那哥哥你要幫忙守護好他,不要被打擾啊。
”
“……”勒馬爾。
“我們店鋪門關了沒有啊,别待會兒有客人進來。
”
“關了。
”
“哦,那就好。
”瑟琳娜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兇脯,“哥哥也進入過這種狀态麼?
”
“當然。
”
“但哥哥的時間肯定沒他長。
”
“額……”勒馬爾。
瑟琳娜又道:“就算哥哥比他長一點,但質量肯定沒他好。
”
勒馬爾不禁翻了個白眼。
他是聽人說過,妹妹找男朋友時,會下意識地對标自己的哥哥,對于這一點,他早就有了心理防備,也覺得自己是能夠接受的。
可自家這個妹妹,上來直接就把自己打穿成篩子是什麼意思?
…
卡倫的思考還在繼續,在他眼前的鏡子裡,出現了帕瓦羅先生的身影,雖然卡倫此時并未用靈氣刺激戒指。
鏡子中,
帕瓦羅先生正站在兩個女兒的卧室外,聽着她們哭泣的聲音,表情悲痛;
但随即,
鏡子中又呈現出了另一個畫面,帕瓦羅先生将對方送上門的那一袋皿靈粉直接推開。
緊接着,
鏡子中出現了帕瓦羅先生被捕時戴着手铐發出的喊聲:
“贊美秩序!
”
最後,
畫面定格在了剛進入香腸廠地下看見豬圈場景時,帕瓦羅先生推開了自己的伸手攙扶,很是艱難地堅持自己站起身,面露莊嚴肅穆之色,誦讀《秩序條例》的畫面。
對秩序的忠誠,真正的審判官,應該就是帕瓦羅先生這樣了。
而自己手中,已經擁有了帕瓦羅先生的面具。
所以,當自己戴上這副面具時,就能直接借用帕瓦羅先生的“身份”,成為審判官。
不是假的審判官,而是真的審判官?
自己現在是神牧,
這個境界,好像匹配不到審判官身上,雖然自己早就會審判官才能使用的“蘇醒”。
但如果能搭配起來,嚴絲合縫,好像才是最好,也更符合這個形象與這副面具。
這時,
卡倫的身體左側浮現出了一件審判官制服虛影,這套衣服是黑色的,散發着古樸肅穆的氣息。
勒馬爾目光一凝,道:“這是要進階審判官了!
”
瑟琳娜完全忽視了自己先前才說卡倫是神仆的事,直接道:“呼……好厲害。
”
勒馬爾則抿了抿嘴唇;
所以,他之前一直在等,等到身份就位後,境界就直接順帶匹配麼?
很多人苦心孤詣一輩子,境界上都不能得到寸進,他居然像是在商場買東西一樣,買了一頂不錯的帽子,為了搭配這個帽子,又順便去買了一整套衣服?
一時間,勒馬爾對自己先前制作那副面具所耗費的寶貴材料,沒那麼心疼了。
他不喜歡巴結強者,不是因為他清高,而是因為他清楚,在強者眼裡,你的巴結會顯得很廉價;
所以,對卡倫的這種投資和人情債的放出,就顯得價值很大了。
自己的妹妹,眼光确實是好。
可惜了,他已經訂婚了。
……
此時的面具對于卡倫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外貌的遮掩了,現在的他,甚至可以直接借用這一契機,代替帕瓦羅先生成為審判官,不是官職,而是境界。
冥冥之中,或許這才是帕瓦羅先生送給自己的,真正禮物,雖然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但正如勒馬爾檢查帕瓦羅先生臉皮時所說的,他能感覺出來臉皮主人提供面皮時,内心很祥和。
卡倫曾問過普洱,為什麼他感覺自己的進階之路這麼難,可這世上卻依舊還有這麼多強大的存在。
普洱先是對他翻了個白眼:“你進階還難?
”
嘲諷完後,普洱還是明白了卡倫心裡的想法,回答道:“因為是你自己選擇了那條最難的路。
”
如果将信仰比作一座雪山,那麼所有的信徒都是在吃雪山上的雪,山腳下就有雪,山路上也有雪,雖然髒一些,但很容易獲得;
可有些人,卻專門想要雪山山頂上的雪,不惜為此爬山,甚至還要砸開上面的冰層。
很多人就是随意吃,講究一點的,往山路外走一走撿起來吃,因為真的沒什麼不同,幾千年甚至幾個紀元下來,大家都是這麼吃的,不僅僅是秩序神教。
但卡倫有一個爺爺,明确告訴了卡倫,這麼吃是不對的。
這時,卡倫歎了口氣;
他沒有急着去“穿衣服”,而是重新凝視着面前的鏡子。
鏡子内,出現了貝德先生的身影。
自己和貝德先生坐在艾倫莊園族長卧室裡的沙發上,貝德先生正在畫畫,他對自己說過,他用一部分的自己去拿鑰匙,剩下的自己再跟着拿鑰匙的自己進入畫室去拿畫具。
所以,貝德先生能做到一邊期待着家族被毀滅時的場景好借此契機創作出打動人心的畫作,一邊又跑去羅佳市和狄斯談合作。
好像,自己這位準嶽父的選擇,才更契合這副面具。
當自己戴上面具時,自己是秩序神教的審判官,信仰着秩序,擁有着審判官該有的操守與形象;
當自己摘下面具時,自己就是卡倫。
将自己分裂出去,每一部分的自己去做對應的那部分的事。
思索到這裡時,
卡倫的身體右側,也出現了一件審判官制服虛影,一樣是黑色的,但看起來,更輕盈了一些,沒有那麼沉重的古樸氣息。
“哥,怎麼會有兩件啊?
”
勒馬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他……在選。
”
“哦,原來教會信仰體系這麼好,進階時還能讓你自己選;
我覺得右邊那套更好看,穿上去會顯得年輕。
”
“額……”
勒馬爾很想跟自己妹妹解釋一下不是這樣子的,但猶豫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好像隻關注哪件衣服更好看,就不用解釋了吧。
這時,左邊的那件審判官制服開始慢慢地飄離,變得比先前透明,而右邊新出現的那件制服,則慢慢地飄浮到了卡倫身前。
“嘿嘿,哥,看見沒,卡倫哥哥的眼光和我一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