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哥将範東生身上的零碎物件都拿了出來,一串挂着小刀的鑰匙,一個錢包,錢包裡有身份證和一些鈔票,他拿出身份證念出地址:“小範,你是淮門人啊,家裡還有誰?
”
“還有我爸媽,我爸癱瘓了,我媽開個小店。
”範東生如實回答,他知道大洪哥的用意,這是一種潛在的威脅,如果自己不乖乖配合,死的就不止一個人了,大洪哥随時可以上門殺人放火。
他也很慶幸自己出來玩從來不帶警校的學生證,也不用帶警徽标記的任何物品,否則的話,大洪哥根本不會和自己廢話。
“行,我相信你,咱們今晚上就出去幹一票,秀芝,把他放了。
”大洪哥終于做出決定,收下這個小弟。
秀芝解開範東生身上的電線還替他包紮了腿上的傷口,做這些的時候,大洪哥遠遠看着,手槍放在茶幾上,範東生不敢有任何過激舉動,表現的服服帖帖,大氣都不敢出。
轉眼天就黑了,大洪哥讓秀芝下廚做飯,家裡沒别的,隻有方便面和雞蛋,還有幾罐啤酒,女人在廚房忙碌,兩個男人在客廳裡坐着,範東生低着頭,不敢和大洪哥對視,他不是怕,而是擔心狡詐多疑的大洪哥從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麼。
不說話有些尴尬,也不符合自己給大洪哥營造的話痨人設,範東生開始搭讪:“大洪哥殺第一個人是啥時候?
”
顯然對大洪哥來說這是他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他眉毛一揚,來了興緻,點了一支煙,深沉道:“我十三歲那年,第一次殺人,殺的是鄰村一個二流子,我爹死的早,我娘一個人拉扯我們姐弟三個,我忍了三年,三年裡每天苦練劈柴,那天早上,這個二流子從從我家離開,我跟在他後面,跟了二裡地,瞅個機會把他劈了,屍體丢河裡了。
”
這個故事講得語焉不詳,但是範東生可以從平實粗略的語言後看到驚心動魄和忍辱負重,被惡霸欺淩的孤兒寡母,隐忍不發的少年,有朝一日手刃仇敵,何其快哉。
“後來呢?
”範東生問。
“沒有後來。
”大洪哥吐出一股煙,“那年月,鄉下失蹤一個人,沒人在乎。
”
“能忍,夠狠。
”範東生由衷佩服。
十三歲就開始殺人,怪不得如此冷酷,他說過曾經送走過六個人,這隻是第一個,那麼另外五個又是怎樣的案子,按理說殺過這麼多人,不是死刑就是無期,為什麼大洪哥卻逍遙法外呢,或許一般人不理解,但範東生是警校生,看過類似的案例,流竄殺人犯身上背着無數命案,他願意招的才說,不願意招的,就很難查出來,大洪哥應該是因為别的案子被捕判刑的,他嘴嚴,沒被挖出其他案子,所以蹲了幾年就出來了。
秀芝端着兩碗面出來,伺候兩個男人吃飯,範東生強忍住将飯碗扣在大洪哥腦袋上的沖動,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他考慮的已經不是脫身的問題,而是抓住這個流竄犯,鬧個大動靜。
吃完了飯,大洪哥将外套搭在右手上,遮住手槍,那是一支德國PPK手槍,應該是從緬甸越南弄過來的洋貨,他這樣做是随時控制範東生,隻要他稍有異動,一槍就從背後打過來了。
範東生走在前面,大洪哥走在中間,秀芝斷後,三人下樓,大洪哥始終和範東生保持着兩米的距離,外套遮擋的槍口方向指向他。
“攔個出租車。
”大洪哥下令道。
這是老派犯罪分子最駕輕就熟的業務,搶劫出租車,一來出租車司機身上有營業款,二來車也能賣錢,九十年代這類案子最常見。
範東生建議道:“哥,咱就别節外生枝了,現在出租車都裝着GPS,拆都拆不掉,車也很難出手。
”
大洪哥說:“我需要車。
”
範東生說:“那咱就借一輛,看我的。
”
他跟傅平安學過怎麼撬車門,扯出電線來打火,路邊停滿了汽車,任由大洪哥挑選,大洪哥倒是個老手,他沒選奔馳寶馬,而是選了一輛本田雅閣,在失竊車輛排行中,雅閣排名靠前,是很出手的贓車。
範東生演砸了,車門還沒撬開,汽車防盜系統就被觸發,警笛大作,三人隻能快速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大洪哥又看中一輛捷達,這種車的電子系統沒那麼現金,就它了。
這回範東生得手了,順利撬開車門,大洪哥讓範東生駕車,自己和秀芝坐後排,開出去一段距離,路過小超市讓秀芝下車去買了兩瓶脈動和兩包煙。
車停在另一個夜總會門口,大洪哥粗中有細,沒有選擇秀芝上班的地方下手,他也并沒有按照範東生的建議綁人,而是靜靜地等待。
已經過了警校晚點名的時間,範東生心生希望,教官聯系不到自己,也許會想辦法找人,但更可能的是記在小本本上,等明天自己出現再批評教育,誰又能想到一個警校優等生會被流竄犯給裹挾了呢。
“大洪哥,我尿急,想去放水。
”範東生說。
一瓶脈動遞了過來:“用這個。
”聲音不容置疑。
範東生隻能用脈動解決問題,同時預感到不妙,大洪哥是個蹲點老手啊。
在車裡等了許久,終于有客人出來了,但大洪哥一直在看,在等,這些腦滿腸肥的男人,他似乎并不滿意,直到一個女人出來,這女人穿着豹紋短裙,小肚腩隆起,一看就是上了年紀沒什麼行市的失足,到了這個點沒上鐘也就不會再有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