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一直在關切後續進展,他知道劉風運的葬禮很隆重,官方定性是因公犧牲,也知道劉亞男被釋放,但他沒有去接,因為怕尴尬,事實上兩個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就讓那段感情随風而去吧。
所有的案子都終結了,但傅平安并未得到任何說法,甚至連學生會主席也換了人做,他有些想不通,找到了史老,希望能得到答案。
為什麼劉風運這樣一個貪腐好色之人,沒有身敗名裂,為什麼譚輝這樣一個生意人,可以随意将人投入牢獄,隻手遮天,為什麼有司明明知道一切,卻不按照法律辦事,而是和法治精神背道而馳。
史老笑眯眯看着他:“孩子,這就是政治啊,政治是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心軟的人是幹不了政治的,這也不是用黑與白,善與惡來區分的事情,劉風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能幹的官員,他的死,安全是意外。
”
傅平安不解:“劉風運受賄數以億計,還包養小三,這樣的是好官?
”
史老說:“沒有好與壞,隻有平庸和傑出,你怎麼知道他納賄不是為了和光同塵,你怎麼知道他包養小三不是為了自污?
”
傅平安說:“難道一個官員,不納賄,不亂搞男女關系,就不能在這個體系裡生存下去了?
”
史老說:“我問你一個問題,皇帝是喜歡清官,還是喜歡貪官?
”
傅平安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喜歡清官。
”
史老說:“皇帝當然喜歡清官,朝廷裡必須有幾個清官,面子上才好看,但是他們更喜歡能揣摩自己的意思,把事兒辦的漂漂亮亮的貪官,也就是所謂的奸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乾隆和和珅,不要被電視劇所迷惑,紀曉岚之流根本不配給和珅提鞋,和珅不但是奸臣,也是能臣,還是皇帝的奴才,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的知心人啊,自古以來登上帝位的幾百人,大多數并不是明君,即便是唐宗宋祖之類,也是肉體凡胎,也有着七情六欲,李世民還曾想殺魏征呢,奸臣好用,貼心,忠心耿耿,不想用了,就當成肥豬殺掉,你看,貪官的用處多吧。
”
傅平安說:“這個我能理解,可是現在不是古代,不是封建社會啊。
”
史老說:“中國的官本位思想,千年以來并未有太大變化,如果你是一個局長,你下面有兩個副局長,一個年輕,學曆高,愛惜羽毛,能力還特别強,就是不忠于你,經常和你對着幹,還在會議上當面指出你這個領導的失誤,另一個副局長對你忠心耿耿,天天找你交心,你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但是他和單位一個外聘的年輕打字員小姑娘不清不楚,還把局裡辦公用品的訂單交給他小舅子,請問你喜歡哪個副手?
”
傅平安說:“我欣賞前者,我認為應該能者上,庸者下,我會讓賢給這位副局長,至于另一位副局長,他巴結我隻是因為我的權力和位置,我連朋友都不想和他做。
”
史老點點頭:“好孩子,我沒看錯你,但你不适合搞政治,你走這條路沒前途的,三歲看老,你的心太幹淨了。
”
傅平安怅然:“看來确實如此,我還是轉系吧。
”
史老說:“轉系倒不必,大學是學習知識的地方,又不是技校,不管學什麼,将來都未必從事本專業,我建議你搞教育去吧,你這樣的品行和性格,适合教書育人,等你的下一代成長起來,我們的制度也就跟着完善了,學而優則仕,那時候也許就是你出山的日子,隻可惜我是看不到咯。
”
傅平安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
他決定辭掉一切社會兼職,包括學生會主席,回來之後他側面了解了一下,劉康乾幹的還不錯,讓賢給他倒是個很好的選擇,于是傅平安來到學生會,想找賈處長說說這事兒,沒想到他還沒開口,老油條賈處長就先往外推了,他說你們學生會内部的事情,學校不參與,不插手,更不能欽定。
傅平安說那好,我自己搞定。
他尋思這件事下午開個會宣布辭職就行了,确實不需要學校下文。
從賈處長辦公室出來,迎面遇到現任學生會主席劉康乾,兩任主席面對面,互不相讓,氣氛有些尴尬。
劉康乾覺得很不舒坦,就像是美國大片裡的副總統,遭遇突發恐怖襲擊,總統挂了,副總統依法接任,可是峰回路轉,總統又活着回來了,副總統不得不尴尬的交出職權,此刻他就是那個副總統。
如果是半個月前,劉康乾可能會交出職權,那時候的他還是矜持的,高傲的,孤芳自賞的,但是在品嘗過權力的滋味之後,他打心眼裡不想再屈居人下,不想再當什麼副主席,做人應該像大伯那樣,要當就當單位一把手,絕不屈居副職。
劉康乾下定決心要保住主席的位置,不管用什麼方法,他正要說點什麼,傅平安先開口了:“劉康乾同學,我不在的時候,你幹的不錯,辛苦了。
”
“我……”劉康乾張口結舌。
“你通知一下其他主席團成員,下午四點陳子锟樓307開會。
”傅平安甩過來一句話,揚長而去,那氣場,那派頭,俨然比劉康乾大多了。
劉康乾看看手表,他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來發動宮廷政變,聯合主席團成員,架空傅平安,否則自己這個臨時主席就當的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