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汝林是中院副院長,有實權的法官,他的社會關系之繁雜可以想象,雖然近江是副省級城市,但在本質上和那些中原縣城沒有太大區别,隻是放大版本而已,近江有很多家族,這些家族靠着權力資本和姻親維系,牽一發動全身,曹汝林自身是政法口的人,又是劉文襄的女婿,前交通廳長,前石化副總的姐夫,這些還隻是表面上的關系,水面下錯綜複雜的往來,誰也查不清。
李秀承明白一件事,想讓曹子高伏法認罪,就得扳倒曹汝林,至少是給他形成威懾,不能肆意幹涉案件偵破,這活兒很難,可也得辦。
突然李秀承接到張湘渝的電話,這哥們很慚愧的告訴他,曹子高和王鵬都放了,上面壓力很大,不得不放人。
“雇兇殺人,怎麼能說放就放!
”李秀承怒喝。
“檢察院撤回批捕決定,實在無能為力。
”
雖然這也在預料之中,但李秀承還是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張湘渝什麼時候挂的電話他都不知道。
既然這樣,那就死磕到底吧。
……
東郊風景區,林蔭深處,有一扇不挂牌的黑色大門,曹汝林的奧迪車行駛到門前,攝像頭看到車牌,電動門自動開啟,把車放進來之後又自動關閉,進門之後依然要開一段距離才能抵達建築物,這棟小樓據說是曆史特殊時期為高級首長建造的别墅,背靠大山,緊挨着防空洞,首長視察江東的時候曾經下榻過一個晚上,所以被命名為一号别墅,改革開放後,這兒變成工人療養院,再後來,被私人承包,直到現在。
近江應酬的地方有很多,一般老百姓所理解的無非是閱江樓,鮑翅樓這種對外營業的酒樓,稍微上點檔次的還知道有個江心島,牛逼到不行,但真正低調的高端人士隻來一号别墅。
曹汝林是這裡的常客,這兒其實也沒什麼太特别的,并沒有外人揣測的那些奢靡的項目,什麼頂級美女,珍馐美味之類,太俗,那些玩意隻是在九十年代初期對高級官員有腐蝕性,現在已經是2013年了,幹部們早就吃過見過玩過了,不稀罕那些低級感官享受的玩意了,這兒玩的是高雅,是層次。
一号别墅外觀沒變,内部經過重新裝修,擺滿古玩和名人字畫,專業古筝演奏家在角落裡靜靜彈着,曹汝林坐在桌前,和一個朋友品茗談天,現在流行健康養生,他們連煙都不抽的,酒喝的也極少,除了一些必須喝酒的場合,其他時間僅僅喝點紅酒而已。
“老曹,那個檢察官在查你,調取你不少資料了。
”坐對面的朋友說。
“查呗,我又沒什麼好查的。
”曹汝林聳聳肩。
“聽說……”朋友輕輕說了一句話,曹汝林的臉色有些變化。
“侬港哪能?
”曹汝林低聲道。
“乃伊做特。
”朋友做了個切瓜的手勢。
曹汝林搖搖頭:“不合适。
”
忽然又有人進場,身後跟着的司機抱着一箱茅台酒,紙箱子都變色了。
“年份酒,老大的最愛,今天不醉不歸。
”那人說。
曹汝林和朋友對視一眼,苦笑一下,不約而同的摸出了護肝藥。
今天就是必須喝酒的場合,老大是他們所有人的大哥,相當于這個秘密俱樂部的創始人和領頭雁,大夥兒在他這裡交流信息,互通有無,彼此間有了矛盾,也要老大來進行調解,老大這人沒别的愛好,就喜歡茅台酒,别人投其所好,經常送他茅台酒,喝的多了,嘴就刁了,非年份酒不喝,總要弄些幾十年的陳釀拿來兌了喝,曹汝林等人也隻能舍命陪君子。
酒過三巡,朋友提到老曹被人搞的事情,老大隻是停了停筷子,說了一句:“有這種事?
”就沒有下文了。
這一頓酒喝了八瓶茅台,現在公務員吃喝風管得嚴,喝茅台已經不能走賬了,這筆費用将會由俱樂部裡的非公務員來承擔。
酒局中,曹汝林上洗手間,朋友跟了過來,和他并排放水:“和老大也打過招呼了,你看要不要辦?
”
曹汝林說:“按你的意思做吧。
”
……
夜,李秀承接到一個陌生電話,竟然是王鵬打來的,他帶着哭腔說:“李叔,救我,他們要殺我。
”
這幫人膽子還真大,明目張膽的殺人滅口,王鵬還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收錢辦事而已,李秀承并不恨他,反而有些同情他,這是一個機會,争取到王鵬反戈一擊,就能釘死曹子高了。
“你在哪,報警沒有?
”李秀承迅速下樓。
“我在海豚網吧後面的巷子裡,他們在追我,不說了他們過來了。
”王鵬挂了電話,再打就沒人接了。
李秀承正準備騎上電動車,忽然警覺起來,這大概是一個局,給自己下套呢,玩了多少年鷹的老檢察官,怎麼可能被小家雀啄了眼,他立刻打電話給關系好的同事,又打了報警電話,告知警方地點和王鵬的電話号碼。
海豚網吧後巷,王鵬和兩個人站在暗處,昏黃的路燈照不到這裡,垃圾箱裡發出陣陣腐臭味道。
“他怎麼還沒來,要不我再打一個?
”王鵬說。
黑暗中,一個陰鸷的聲音說:“不要打,等等看。
”
“先說好,他來不來你們都得給我錢,一分都不能少。
”王鵬雖然年輕,但已經是老江湖,他明白自己舔的是刀口的皿,一不留神就能折進去,甚至把小命也搭進去,但他又不能不配合,否則死的更快,所以他隻開了個五千元的價格,以免觸怒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