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盯着班長的臉,這是一張忠厚老實的面龐,國字型,一顆顆飽滿的青春痘正在綻放,班長的普通話說的不标準,帶有濃重的口音,再配上一本正經的表情,格外可笑。
他先是進行了一番老生常談的教育,說咱們是同吃同睡的戰友,打仗時是互相托付性命的關系,沒有什麼不能談的,然後問傅平安,是不是有事情瞞着組織。
傅平安很想問問班長,你一個班長是不是就代表組織了,硬是忍住了,說沒有,我對班長沒有隐瞞什麼。
程國才不耐煩了,但還是迂回了一下:“有人反應,你和一個女兵中午經常碰面。
”
“是啊,怎麼了?
”傅平安很淡定,“通訊連有女兵,也在食堂吃飯,有時候會碰見的。
”
程國才說:“小傅,作為班長,我必須提醒你,義務兵是不能談戀愛的,我們來部隊,一不是為了升官發财,二不是為了風花雪月,你在新兵連期間表現的很好,在咱們公務班也幹的很不錯,希望你再接再厲,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影響了自己的進步。
”
傅平安說:“班長,我真的沒談戀愛,你說的道理我都懂。
”
程國才說:“你懂就好,那把你的手機交出來吧。
”
傅平安沉默了,他不想交,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程國才雖然隻是小小的班長,但修理他一個列兵綽綽有餘,在某種意義上班長确實可以代表組織,對抗班長,就是對抗組織。
“你放心,我不會看你的手機的。
”程國才語重心長,“我都是為了你好。
”
傅平安沒辦法,回頭去拿手機,悄悄打開後蓋把電池取了出來,就算班長想看也看不到裡面的内容了。
程國才接過手機,并沒有點開屏幕,而是直接鎖進了櫃子,說你去操場給我跑十圈。
“是!
”傅平安帶着情緒回了一聲,轉身跑步去操場跑圈。
夜晚的大操場,小雨淅淅瀝瀝,一個兵孤獨的跑着圈,遠處西小樓上,一扇窗開着,一個女兵紅着眼睛,望着操場方向。
十圈跑下來,傅平安渾身濕透,回到營房裡,程國才給他遞上毛巾,說:“現在感覺咋樣,氣出來了吧,小傅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是為了你好,我們戰士是幹什麼的?
是打仗殺敵的,不是卿卿我我的,軍人就得憋着一口氣,擰着一股勁,要是有了對象,就有了牽挂,有了軟肋,這口氣就洩了,還怎麼打仗,你說對吧。
”
傅平安說:“班長你說的都對。
”
……
傅平安沒了手機,急的百爪撓心,他很想去找劉小娜,可部隊不是地方,沒有命令晚上是不許出門的,班長時刻盯着他,想偷跑都沒門,再說就算出去了,也進不去西小樓,那可是男兵的禁區。
好在還有碰面的機會,比如吃飯的時候,各連隊的戰士都在大食堂吃飯,擡頭不見低頭見,總能遇上,可是說來也巧,自打傅平安的手機被程國才繳了之後,劉小娜就消失了,食堂見不到她,中午在老地方也見不到她,傅平安如同丢了魂一般,心裡空落落的,在将軍府幹活也沒精神,被田阿姨罵了好幾次。
就這樣過了一星期,一天中午,傅平安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看到一個班的通訊連女兵列隊走進來,劉小娜就在隊伍中,女兵們遠遠地坐下吃飯,衆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去打招呼,隻是時不時望過去,可是劉小娜并沒有和他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隻顧埋頭吃飯。
也許劉小娜也被她的班長警告了,傅平安這樣想。
别的戰士都是吃完飯之後集體列隊回去,傅平安因為要給老司令打飯,比較特殊,他故意等到女兵們吃完,才拎着飯盒追過去,劉小娜頭也不回的齊步走,傅平安喊了一聲,有幾個女兵回頭,但劉小娜沒有。
難道是生我氣了?
傅平安覺得委屈,女生怎麼這樣不講理啊,又不是我不想聯系,是手機沒了啊,他臉皮薄,隻能眼睜睜看着一隊女兵走遠。
兩天後的一個中午,傅平安剛走進幹休所的大門,就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傅平安……”回頭看去,是劉小娜,她有些憔悴,愁眉不展的樣子我見猶憐。
“我的手機被班長沒收了……”傅平安趕緊解釋,但劉小娜似乎對這個并不在意,她直接問:“咱們是不是好朋友?
”
傅平安一怔:“當然是了,怎麼了?
”
“我需要兩千塊錢。
”劉小娜說。
“好的我有,但是需要去銀行取。
”傅平安說。
“你也不問我為什麼借錢?
”劉小娜有些詫異。
“你不去找通訊連的戰友借,就證明你不想說原因,所以我也不問。
”傅平安這會兒倒是機靈起來了。
劉小娜苦笑一下:“還是你好。
”
這句話讓傅平安的心抽抽起來,戀愛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但戀愛中的男人都是絕頂聰明,這四個字蘊藏了很多含義,說明除了傅平安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作為比較,而且這個人一定是個男人。
“他把你怎麼了?
”傅平安眉頭一皺。
“你别問了。
”劉小娜别過臉去,淚珠落了下來,聲音也帶了些哭腔。
“他欺負你了是吧,他哪個連的,叫什麼,我去修理他。
”傅平安義憤填膺,怒不可遏,一雙拳頭握的啪啪響,一半是憤怒,一半是醋意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