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清水約1500裡,途經十六城六十四鎮千餘村,江河湖泊百餘,其中可徒步度過的不過一半。
一人一馬一天走10個小時,借助官道也需要兩個月才能到。
人需要休息馬也需要休息,高山需要爬行或繞過,江河需要船渡。
這條回家的路,他花了幾十年才找到。
林間的小道上,白發老将身穿虎頭铠甲,身上裹着一塊粗布擋風,頭上戴的鬥笠是路上老農贈送。
忽然前方一道道身影出現,身披甲胄,蒙臉寡面,手持橫刀,攜強弩。
如此精良的裝備,哪怕是在北郡軍團中也不多見,李長生手底下那一千名虎躍騎都不一定能配強弩。
弩與甲自古以來都是違禁品,不說民間私底下一件沒有,但至少不會像面前這樣武裝起一個百人重甲兵團。
100個重甲兵卒放戰場上利用得當,可以直接刺破敵人的陣型。
放京城裡可以是政變的主力部隊,放地方是無可匹敵的武裝力量。
古代不像現代社會,信息傳遞與律法的局限性,滅門是争權奪利最好用的手段。
特别是在地方,世家豪族沒有幾百個門客都睡不安穩。
李長生經常性的帶着軍隊跟世家豪族借錢,很清楚這些人手底下養了多少精壯。
可以說在地方他們的門客才是主力部隊,守城軍隊不過笑話。
許多時候地方下發的準備要經過世家手中,最後挑剩的才是軍隊的。
正所謂天子與士人共天下,這是古代社會無法避免的情況。
縱使是李長生文武雙全猶如天助,也改變不了士人掌天下的事實。
他能搶世家豪族的錢來打仗,但他不能将這些人都殺了,因為這樣會導緻巨大的權力真空。
秩序總比混亂要好,管殺不管理是屠戮。
他能踏破四方敵,能動兵滅國,能抗敵于國門之外。
可改變不了繁重的賦稅,殺不完貪官污吏。
李長生的槍可破千軍,他曾隻身敵百騎,點兵五十奔襲五百裡擒拿賊首。
凡人勇武之極緻,但一杆長槍所觸之地也不過十二丈。
李長生單手持戟,一杆布滿刮痕豁口的重戟,裂痕之中皿污已經無法洗去。
老将的眼眸略顯渾濁,垂頭看着手中重戟。
十二丈比之天下萬方,太短,太小,太狹。
“駕。
”
李長生微微轉動馬繩,戰馬猛然加速一身腱子肉鼓動,鼻孔中不斷吐出熱氣。
一人沖陣,馬踏飛燕。
咻!
急促的破空聲傳來,狹窄的山道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
李長生趴在馬背上,不斷有弩箭或從頭頂劃過,或者紮入戰馬皿肉。
戰馬不卑不亢埋頭沖鋒,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馬兒啊馬兒,你也老了呀。
”
李長生輕拍馬兒的脖頸,嗓音有些沙啞,有些輕柔的安慰着:“這是最後一戰了,沖吧,拼盡全力。
”
戰馬再次加速,心髒跳動的聲音,肺部吸氣的聲音,均流入了李長生耳中。
百米,弩箭射完。
五十米,數人持盾擋在狹小的道路上。
二十米,槍陣已成,顯然是受過訓練的精銳士兵。
十米,八米,六米忽然狂風大作,枯葉狂飛,白發将軍騎馬沖陣,身如猛虎,目如火。
雖已年邁,但尚有一分意氣。
“我乃清水李長生,何方宵小阻我去路!
”
重戟百八十斤,中則亡,擦則慘。
加上戰馬沖鋒所帶來的慣性,僅僅是向前一遞,便猶如一頭巨龍沖撞而來。
持盾賊人高高飛起,那雙手當場崩斷。
其餘的幾人想要轉槍刺向李長生,然而他們的動作在這久經沙場的老将面前太慢了。
同時也過于循規蹈矩,一看就是根據自己寫的兵書練的。
精銳是沒辦法練出來的。
持盾并不适合在狹窄的地方施展,看起來堅不可摧,但在李長生千鈞之力目前猶如一張薄紙。
陣破,右側刀斧手上前,左側橫刀加身。
左右兩側的敵人一擁而上,幾乎沒有任何陣型與戰術可言。
并非敵人沒有水平,而是在狹窄的地方再多的戰術也無法施展。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
戰馬怦然倒地,李長生也順利的沖入了陣中,馬兒眼中映照出一道暴怒的身影。
怒!
恨其無力。
悲!
同袍戰死。
氣!
殺氣滿腔。
重戟揮舞之下,刹那間皿肉橫飛,再好的铠甲也擋不住百斤重的戟掄砸。
“殺!
!
!
”
領頭者振臂高呼,仿佛是想要鼓舞士氣一般,但下一秒他身軀被高高挑起。
李長生宛如一頭暴龍一般瞬間沖垮了他們的陣型,每一次揮動重戟都是一條人命的丢失。
一條三道左右也不過兩米,李長生看似被百人堵住,但最多也不過面對兩人。
轉瞬之間攻防倒轉,李長生披頭散發宛如瘋魔一般,不斷的向前推進,将擋在他面前的所有人斬于腳下。
後方,同樣有一群身披铠甲的禁軍,他們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騎在馬上遠遠的眺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中有原本的,不忍到震驚,最終歸于恐懼與敬佩。
強!
太強了,以一己之力扛百人而不落下風,無愧于李武曲之名。
“這就是李武曲.”
“當真是力拔山兮氣蓋世,一人即是百萬軍。
”
禁軍無不攥緊的拳頭,臉上竟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幾十年來誰不是聽聞李武曲之名長大的。
凡為軍者,皆視李武曲為師,無論兵還是将。
他們是看高興了,身後的太監滿臉焦急說道:“你們還不快去幫忙?
要是讓李武曲活下來了該怎麼辦?
絕不能活着離開!
”
李武曲功高震主,為人又不懂激流勇退這些年得罪了太多人。
世家豪族被他逼得走投無路,朝中大臣畏懼他名,哪怕是皇帝看向北方也是滿臉懼色。
他太強了,功勞太高了,已經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
太上皇對李武曲有知遇之恩,陛下之父皇能承蒙父恩,而到了陛下這一代再多的恩情也會淡去。
陛下本人也容不下一個戰無不勝的将軍,容不下一個威望與武功全面超過自己的将軍。
禁軍頭領扭頭看向了太監,開口詢問道:“餘公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那是李武曲,北滅蠻夷,東征胡騎,平定諸王之亂的李武曲。
是一人可敵萬人,一人即是百萬軍的李将軍。
”
“三朝元老,北郡山海關,伱讓我去殺他?
”
“可有聖旨否?
”
一通呵斥下來太監無言,端在懷中的白玉酒微微撒出來的些許。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下聖旨?
别說下聖旨,皇帝是連密旨都不敢下,怕以後落得個罵名。
沒有一個皇帝不愛惜自身的名聲,殺功臣本就不好聽,殺李武曲那更是天大的罵名。
民間不知多少廟供奉他。
他來就是在暗示這些禁軍,事成後大家升官發财。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種事情做完後必然會被滅口,或者推出來頂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