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個問題,慕淺回頭,也朝屋子裡看了一眼。
屋子裡,老汪老口子正給他們裝冬棗,嘴巴吵吵嚷嚷,手上的動作卻出奇地一緻。
這是慕淺小時候所熟悉和依戀的――家的氣息。
這樣的情形,充斥了她的童年,是她過去的一部分。
而她的過去,基本都算得上是美好的回憶。
“我懷念這樣的生活。
”慕淺回答。
“懷念?
”霍靳西伸出手來,捋下她肩頭一縷散發,“不想重新擁有嗎?
”
慕淺聞言,忽然眼帶笑意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根本回不去啊。
過去的每一段歲月,我都懷念――跟爸爸媽媽住在這個院子裡的時光,待在霍家的那些年,生下笑笑的時候,還有葉子陪在我身邊的日子……這些,我通通都懷念。
可是通通都過去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
霍靳西卻一時靜默下來。
人之所以會懷念從前,大多是因為眼前的生活不如意。
而她說,從前的每一段歲月,她都懷念。
那是因為一直以來,她都在失去,不斷地失去,所以她才會不斷地懷念從前。
甚至……連在霍家的那段日子,她都說懷念。
“如果從前失去的無法挽回……”霍靳西緩緩道,“那就不要再讓今後留遺憾。
”
聽到這句話,慕淺靜靜看了他許久,輕輕笑了起來。
霍靳西伸手準備将她攬入懷中的時候,老汪兩口子拎着滿滿兩袋冬棗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慕淺見狀,瞬間笑出了聲,“這也太多了!
”
“路上吃。
”老汪老伴說,“這棗可好了,多吃點!
”
……
兩人剛剛出四合院,慕淺就接到了容恒的電話,告訴她可以去領回容清姿的遺體了。
而接下來,主要就是為容清姿辦理後事。
當天,蔣泰和飛了過來,霍柏年也飛了過來。
兩個愛而不得的男人,無言地為容清姿打理起了身後事。
因為沒有任何儀式和吊唁環節,整個後事處理得十分低調簡單,第三天,容清姿的骨灰就放入了慕懷安的墓穴之中。
她已經為此等待了太多年,多一天,慕淺都不願意耽擱。
新豎的墓碑上,有慕懷安和容清姿兩個名字,右下角還按照慕淺的吩咐,刻下了慕懷安為容清姿畫下的一幅牡丹圖。
整個下葬儀式并沒有多餘的人。
蔣泰和滿懷悲傷,面上卻鎮定無波,隻在看着那個墓碑時會怔怔地出神。
而霍柏年的哀痛都寫在臉上,下葬之後,他就再也不願意多看那個墓碑一眼。
相較于這兩個人,慕淺反倒是最從容平靜的,甚至,她情緒之中,還帶着一絲欣悅。
這種情緒,霍柏年和蔣泰和都未曾發覺,隻有霍靳西察覺到了。
得知容清姿死訊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無法親眼看見她的痛苦,然而在酒店遊泳池看到她的時候,他就清楚感知到,她将自己封閉起來了。
容清姿的死固然讓她傷痛,而更難過的,應該是她對自己的責怪。
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容清姿,是她告訴容清姿的真相造成了她的死亡。
這一認知,讓她無法面對和承受這樣的事實,自責和内疚讓她徹底地封閉了自己。
直到看完容清姿留下的那封信,她才走出那樣的情緒,甚至真心地為容清姿的解脫感到高興。
這樣的歡喜甚至掩蓋住了她内心的悲傷,可是霍靳西知道,她終究還是難過的。
……
當天中午,蔣泰和直接就飛回了桐城,而霍柏年則和霍靳西和慕淺一起吃了頓午餐。
“我三點鐘的飛機。
”午飯間隙,霍柏年說,“你們跟我一起回桐城嗎?
”
不待慕淺回答,霍靳西便開口道:“你先回吧,我們稍後再說。
”
霍柏年聽了,沒有多說什麼,慕淺卻看了霍靳西一眼,“你确定?
”
霍靳西轉頭看向她,慕淺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機,說:“再不回去,你手機快要被打爆了。
”
最近霍氏的業務大概很忙,這兩天的時間,霍靳西的手機響了又響,電話一直不斷。
慕淺這兩天的心思本不在他身上,可是連她都察覺到他的忙碌,那就應該是真的很忙碌。
“我有安排。
”霍靳西回答。
慕淺便不再多說什麼。
吃過午飯,霍柏年直接去了機場,而霍靳西則帶着慕淺回了酒店。
一回到酒店,他手機又響了起來,于是霍靳西在起居室接電話,慕淺走進了卧室,簡單整理了一下行李。
等到霍靳西通完電話,慕淺正站在卧室門口看着他。
“我們還是回桐城去吧。
”慕淺說,“反正在這邊也沒有什麼事要處理了。
”
霍靳西還沒說話,門鈴忽然就響了起來。
慕淺離門近,便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剛一開,她懷裡直接就多了一個黏膩膩的小孩。
慕淺有些驚訝地捧起他的臉,“你怎麼來了?
”
霍祁然在她懷中蹭了蹭,随後才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齊遠。
齊遠微微一笑,道:“霍先生吩咐我帶祁然過來的。
”
慕淺這才又轉頭看向霍靳西,霍靳西看了一眼她懷中的霍祁然,緩緩道:“祁然放假了,讓他陪你在這邊住一段時間。
”
慕淺一怔,開口道:“那你呢?
”
霍靳西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确定想讓我也留下?
”
慕淺低頭捏了捏霍祁然的臉蛋,這才又道:“祁然未必會習慣這邊,況且留下來也沒什麼事做,還是一起回去吧。
”
“我給他報了幾個暑期班課程。
”霍靳西說,“他會習慣的。
”
“幾個?
”慕淺有些驚訝,“在這邊?
”
霍靳西點了點頭。
慕淺又低頭看向了霍祁然,“你想去暑期班嗎?
”
霍祁然立刻點頭如搗蒜。
“你确定?
”慕淺捏着他的臉,“哪有小孩想去暑期班的!
是不是傻啊?
”
霍祁然微微撅起嘴來,卻還是拉着慕淺的手不放。
慕淺于是轉頭看向霍靳西,“你兒子是真的傻。
”
霍靳西緩步走到她面前,卻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伸出手來輕輕撫上她的臉。
“什麼都不要想。
”他說,“好好休息,休息夠了,再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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