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臨江鎮的車上,李莎問葉三省有什麼感覺。
葉三省不想回答,又不好不回答,遲疑一下說,我周一上午來的時候,雖然寶來村還是屬于臨江鎮管轄,也不遠,但是給我的感覺,是真的像去了一個完全嶄新的工作單位。
當然,事實也是如此,跟以前的工作,工作對象,工作内容,工作環境都有很大的區别。
停了一停,意猶未盡又說,有一句話怎麼說的呢,有點“翰林變綠林”的味道。
因為工作對象變了,工作方法和風格都要發生變化,你今天也看到了,村委會幾個人,馮蓮,門繼光,再加上可能成為村主任的白天才,不是說他們智力有問題,是環境、經驗和見識,影響和限制了他們,他們的能力被壓在某個層面,思維方式總是從他們的角度,所以跟他們交道,必須直接,用最能夠見效的辦法。
謝謝師兄指教。
李莎轉頭看着他,大眼睛滿是水,葉三省心裡一蕩,趕緊認真開車。
晚上去了尹先發家,陪着這位前臨江鎮D政辦主任小酌,随便探讨寶來村工作開展情況。
尹先發基本肯定了葉三省這兩天的工作,找對了方向,你不帶着村民緻富,村民怎麼覺得你這個書紀稱職?
白天才冒出來是葉三省的運氣,當然,沒有白天才還有晏國清,還有蔣松濤,矮子裡總會選出一個将軍的,實在不行,潘成奎也不是不可考慮。
當然,潘成奎上的話,寶來村的“領導*班子”就會陷入無窮的争鬥。
他們就用了相當一部分時間來讨論如何處理這位潘氏清明會會長,尹先發不是很熟,隻是知道這位老先生喜歡自我标謗,以諸葛孔明自诩,這次不得不跳到前台來,都跟葉三省有關,——首先是潘文普落網,接着潘濤進了看守所。
最後,葉三省說,還是我跟他親自接觸一下吧,能夠說服他最好。
尹先發笑着點頭,說善于做事是你的強項,但是真要決定說服某個人的時候,我發覺你也能夠爆發驚人的說服力,找到擊中對方的理由。
回到宿舍給曹紅麗打電話,不接,發短信,說這兩天實在太忙了,鄉村工作以前沒有接觸過,都是邊學邊做。
曹紅麗隻回了五個字:
我們分手吧。
葉三省苦笑。
他已經做好準備,下了決心,曹紅麗卻又胡思亂想起來。
沒奈何隻得問:怎麼了?
曹紅麗這次總算回了一大堆字: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别人。
葉三省恨不得跳起來罵娘,王家衛真是害死文藝女青年啊!
不過所謂相遇總是猝不及防,離别則是蓄謀已久,曹紅麗既然說出這話,這兩天肯定翻來覆去想了很多。
趕緊回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胡思亂想,但是你一定要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陪伴你,愛你。
我已經決定,這一生都跟你在一起。
曹紅麗那邊等了好一會才回道:可是我覺得我已經跟不上你的腳步了,雖然,你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
我相信你将來一定前途光明,那時候,你就會嫌棄我了。
葉三省松了口氣,總算挽回了一些,再次表白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然後堅決地說,一切等你他周末回來說。
第二天一早,葉三省到寶來村,跟馮蓮他們碰了面,彙總了一下各委員的準備工作,就想去潘成奎家拜訪,卻被蔣松濤堵在辦公室一直脫不了身。
這間辦公室以前是潘文普的專用辦公室,有文件櫃,老闆桌和嵌着玻璃的書櫃,靠牆還擺放了沙發,倒像是一個公司董事長的辦公室,蔣松濤一進來就自己用紙杯接了開水在沙發坐下,一副要與葉書紀促膝長談的架式。
實際上,昨天下午他給葉三省打了電話就匆忙地趕回寶來村,因為得到消息晚了一些,所以沒做什麼準備,葉三省讓他考慮一下如何帶領村民緻富,競選演講時必須要重點闡述,現在,蔣松濤擺開面前的筆記本,一條條地擺給葉書紀,并且詳細解釋。
第一條是村裡所有以前賺錢的事他都會繼續運作下去,比如蒲葵,而且保證賺錢,比以前賺得多。
第二條是他要為村裡修一條上山公路,也就是把現在寶來山上山那條土路打成混凝土路。
第三條是他要把全村的農産品包銷到江城和省城去,價格不低于市場價格。
第四條是要在村裡興建養殖場,投資一千萬元,包括魚蝦等等和特種養殖,村民入股,由他包銷。
第五條他在江城有一幢大樓,有酒店,賓館,茶樓等,以後村民到江城都可以到他那裡落腳,隻收取成本費用,同時幫助想在江城辦事的村民比如就醫、賣貨等提供服務。
葉三省認真聽着對面這個矮胖,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高談闊論,做出自己的判斷。
首先這是一個善于吹噓自己的商人,依靠這一點,他能夠忽悠住一些人,在江城站住腳,并且如魚得水。
但是無論如何,他的出身和教育還是限制了他的能力提升,比如他畫的餅不太真,會讓很多人聽得出其中的虛假,進而降低了對他的評價,影響他整個事業的發展。
然後他這五條,第一條就肯定是信口開河,誰能夠保證生意賺錢?
而且比以前賺得多。
同樣的道理,第四條不管他會不會實打實地投一千萬,他怎麼包銷?
依靠他從事水産建立起來的銷售渠道,但是商場瞬息萬變,誰能夠保證市場永遠掌控,萬一哪天出現情況,怎麼辦?
從這裡再看第三條,他用什麼來保證包銷全村的農産品?
市場價格誰說了算?
就算他有一定渠道,但是農産品如此之多,他是萬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