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三州,再有兩三州之地,我大宋的乞丐,就能全部遷移出去。
”
張知白說到此處,有些激動。
“聖人治下的太平盛世,我沒有見過。
但是我大宋境内,若是沒有乞丐,那就是遠超曆代。
我們在史書上濃墨重彩的寫下太平盛世四個字,無人可以反駁。
”
趙祯等人聽到這話,陷入到了沉默。
太平盛世四個字,是他們許多人畢生的追求。
他們若是能治出太平盛世,他們足以和曆史上的任何一位先賢比肩。
寇季沒有被張知白口中的太平盛世四個字沖昏頭腦。
借着戰争紅利崛起,無疑是最快的崛起方式。
但是也有一定的弊端。
借着戰争崛起,嘗到了戰争甜頭的人,不會阻止戰争的腳步停止下去。
反而會不斷的發動戰争,一直借着戰争獲利下去。
一旦離開了戰争,依靠着戰争崛起的國朝,就會進入到混亂期。
混亂到了最後,挺過去了就是大世,挺不過去就是滅亡。
寇季知道這個弊端,但是他沒有開口。
因為跟其他以戰争崛起的國朝不同,大宋需要戰争。
大宋文治遠超此前的朝代,大宋的富庶,也遠超此前的朝代。
大宋現在獨缺的就是鋒芒。
如今大宋有了一點鋒芒,寇季不能将這鋒芒給扼殺。
張知白見衆人陷入到了沉默中,就繼續說道:“至于戰事帶給我大宋的錢财和糧食,不需要我多說,諸位和官家皆有目共睹。
”
呂夷簡皺着眉頭道:“國恒大,好戰必亡。
”
張知白固執的搖頭,“這并非是好戰,而是我大宋該有的鋒芒。
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不僅要有文治,也要有一定的鋒芒。
我們已經向遼國,委曲求全了一次。
難道還要繼續委曲求全下去?
我等得多無能,才讓一個富庶的泱泱大國,向人低頭?
低一次頭,那是恥辱。
低兩次頭,那是羞辱。
低三次頭,那就是習慣。
如果習慣了低頭,那我們的子孫後輩,隻能一直被欺辱下去。
”
寇季聽到了張知白的話,心裡歎了一口氣。
張知白雖然跟他不同,不知道曆史。
可張知白的話,幾乎将大宋的以後,預知了出來。
一次次低頭,偶爾擡頭,也會快速的被那些習慣了低頭的人按下去。
然後最終在低頭中,消亡。
“可以一戰,但不是現在,最快也得一年以後。
”
寇季不再沉默,緩緩開口。
一直在等寇季表态的王雲升、李昭亮二人,瞬間站出來附和寇季的話。
别人不知道高處恭主動提出戰事,是為了什麼,寇季卻心知肚明。
因為高處恭在他口中沒有得到回應以後,必然會想辦法将自己手裡的一字交子鋪的份子,牢牢的握在手裡。
戰争,毫無疑問是一個幫他轉移視線,幫他争取時間最好的辦法。
一字交子鋪的份子,必須盡快拿回來,拖久了,對一字交子鋪不利。
高處恭提議開戰,寇季提議等一年,王曾提議多等幾年。
十個人,三種意見,互相僵持不下。
誰也說服不了誰。
他們也沒有吵架,隻是一個個皺着眉頭,靜靜的坐在那兒。
趙祯不知道該聽誰的,所以沒有下決斷。
他皺着眉頭,靜靜的坐在那兒。
資事堂内,靜悄悄的。
許久以後,一聲濃濃的歎息響起。
“哎……打吧,再不打,我怕我老的打不動了。
”
一直沒有開口的曹玮,終于張開了嘴。
語出驚人。
曹玮無疑是大宋北征遼國最合适的統帥人選。
河西之戰,趙祯、王曾、呂夷簡等人沒有動用曹玮,就是留着曹玮對付遼國。
所以,針對遼國的戰事,曹玮的态度十分重要。
趙祯等人聽到了曹玮的話,一個個驚愕的盯着曹玮。
趙祯愣了片刻以後,有些緊張的問道:“愛卿正值壯年,何出此言?
”
在趙祯眼裡,甚至在王曾等人眼裡,曹玮是真的正值壯年。
曹玮如今才不過剛過五旬而已。
放在朝廷外,曹玮已經算是一個老人了。
可放在朝堂上,特别是重臣之列,曹玮是真的隻是一個壯年。
大宋朝百姓們的壽命不長,可大宋朝權貴們的壽命,卻很長。
有無數的良才珍寶,幫他們調理身體,有無數醫術高明的醫者,幫他們看護身體,他們絕大多數人活到七老八十,并不稀奇。
曹玮聽到了趙祯的話,苦笑着歎了一口氣,道:“臣比起王公、寇公等人,年齡确實不高。
但臣常年撕殺在外,氣皿兩虧,已經傷了根基。
藥石滋補,是滋補不回來的。
臣近些日子,已經感覺到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再等下去,臣怕臣連上馬都難。
”
趙祯等人聽到此話,莫名其妙的有些哀傷。
将軍遲暮,美人白頭。
是令人最惋惜的兩件事。
就在趙祯等人陷入到了哀傷當中的時候,寇季緩緩起身。
“那便戰!
”
寇季擲地有聲的開口。
趙祯等人皆是渾身一震。
寇季對趙祯遙遙一禮,“臣先向官家告罪,請官家允許臣放肆一回。
”
趙祯神色凝重的疑問道:“寇愛卿打算做什麼?
”
寇季沉聲道:“勾心鬥角久了,臣也覺得累了。
我大宋外敵無數,朝野上下不思團結一心,一緻對外,卻在哪兒争鬥個不停。
臣以前還有心情,陪着他們鬥一鬥。
可如今我大宋要跟遼國掀起戰端,那臣就沒心情,再跟他們鬥下去了。
趙公說過,攘外必先安内。
内部不定,前方的戰事恐怕也會不穩。
所以臣懇請官家,允許臣放肆一回。
”
趙祯等人一個個瞪着眼睛盯着寇季,不知道寇季想要做什麼。
寇季盯着所有人,朗聲道:“臣願意賭上臣的仕途,寇府的所有家當,殺一殺這些隻知道内鬥的人。
臣要殺到所有人畏懼,殺到所有人膽寒。
臣要殺到,我大宋再有強敵環伺,無人膽敢内鬥。
”
“噌!
”
王曾猛然站起身,驚恐的盯着寇季,“寇季,你瘋了!
”
寇季聲音冷冽的道:“我沒瘋了。
”
王曾沉聲道:“沒瘋你怎麼說胡話?
!
”
呂夷簡眉頭皺成了一團,盯着寇季道:“寇季,你能走到今日,一切皆來之不易。
不要胡言亂語,誤了自己的前程。
”
寇季搖頭一笑,“我入汴京城時,兩袖清風,僅有的三個銅闆,還是張成看我可憐,施舍給我的。
我離開汴京城的時候,兩袖清風,又有什麼不可?
說起來我還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