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刀萬剮是什麼樣子,寇季沒見過。
但是從人身上剜肉,寇季看得清清楚楚。
他端着一盆熱水,站在錢禦醫身邊,看着錢禦醫一刀一刀的從魚遊身上剜下了腐肉。
錢禦醫每剜下一塊腐肉,都會丢進寇季端着的盆裡,随後再用自己身旁的烈酒幫助魚遊清洗傷口,撒上一些綠色的粉末狀的藥物以後,才會割下一處。
如此反複,足足挖了十幾處。
錢禦醫丢下了刀子,不願意再挖了。
他實在下不去手了,魚遊兇前被他挖的沒有一塊完整的肉,魚遊身上還有很多傷勢沒有處理。
錢禦醫有點懷疑,他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折磨人。
“您老怎麼不挖了,還有很多傷口沒處理……”
寇季見錢禦醫停手,趕忙開口詢問。
錢禦醫瞥了一眼躺在木闆上動都不動一下的魚遊,歎氣道:“老夫怕再挖下去,他身上的傷口還沒挖完,命就先沒了。
”
寇季聞言,閉上嘴不在言語。
魚遊躺在木闆上咧嘴笑道:“您繼續挖,我感覺不到疼,沒事……”
錢禦醫瞪起眼,喝罵道:“沒事個屁,你是感覺不到疼,那是因為老夫給你服了麻藥,等麻藥藥效過了,你再試試。
老夫再挖下去,你的傷口還沒處理完,皿就先流幹了。
”
說完這話,錢禦醫站起身,清洗了一下手,氣哼哼的離開了。
留下了寇季和魚遊二人在房裡大眼瞪小眼。
寇季放下了盛着腐肉的臉盆,蹲下身陪着魚遊聊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麻藥藥效散了,魚遊疼的一個勁的直吸冷氣。
寇季問他是不是很疼,他嘴上回答着,說不疼,可從他嘴角湧進去的冷氣沒停過。
錢禦醫在麻藥藥效過了以後,重新出現在了房裡,他見魚遊沒喊疼,意外的道:“沒想到你還挺能忍的嗎?
”
說完這話,不等魚遊有反應,他就取了一個裹着紗布的木棍塞進了魚遊嘴裡。
魚遊咬着木棍,不明其意的盯着錢禦醫。
錢禦醫沒有搭理他,而是對寇季吩咐道:“叫你的人準備東西,繼續……”
寇季愕然道:“不用麻藥?
”
錢禦醫瞪眼道:“不能一直用麻藥,他的身子骨扛不住麻藥裡面蘊含的毒素。
而且他睡過去了,就别想在醒來。
”
“可是很疼……”
“又不是你疼。
”
寇季被怼的說不出話。
錢禦醫繼續下手動刀。
他出去了一趟,再回來以後,心思似乎硬了不少,任憑魚遊把木棍咬的咯嘣響,他下刀的手也沒有遲疑分毫。
錢禦醫足足從魚遊身上剜去了幾十塊肉以後,才緩緩停手,丢下了一句,“明天繼續……”
邁步離開了營房。
寇季在錢禦醫走後,立馬湊到了魚遊身邊,取出了魚遊嘴裡已經被腰斷的木棍。
“噗!
”
魚遊張嘴吐出了一口黑皿。
寇季見此吓了一跳。
“沒事吧?
”
“死不了……”
明明疼得臉都變成了白色,魚遊卻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寇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起來,這厮也算是厲害。
錢禦醫一刀一刀從他身上挖肉,他愣是沒叫一聲。
這要是落在寇季身上,寇季覺得自己會痛到自殺。
差遣了兩個仆人照顧好了魚遊,寇季出了營房,長出了一口氣。
用錢禦醫的話說,他治療魚遊,純粹是死馬當活馬醫,這厮能不能活,完全得看天意。
好好一個人,被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寇季也不知道該怨誰。
明明是想要一個自己能指揮得動的高手的……
寇季在營房外剛長出了兩口氣,就聽守在轅門外的将士來報,說有人持兵部文書,前來提馬。
寇季出了轅門,就看到了一行八人跨坐在馬背上,穿着禁軍平日裡閑暇時候穿戴的常服。
他們見到了寇季,拱手道:“敢問可是寇侍郎當面?
”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
凡是對他手裡的馬圖謀不軌的,寇季都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那幾個人聽到了寇季的話,神色有些尴尬,其中一個為首的,對寇季抱拳,語氣生硬的道:“若是寇侍郎當面,還請您帶卑職等人去提馬。
”
“提馬?
提的什麼馬?
我怎麼不知道朝廷有馬在保州軍營裡放着?
”
寇季不鹹不淡的說着。
那幾個人聞言,臉上的神色有些僵硬。
為首的人對寇季道:“寇侍郎莫要為難卑職等人,卑職等人知道您向朝廷獻上了一批馬,就在保州軍營裡。
卑職等人是特地請示過了兵部,由兵部下發了文書,卑職等人才過來找您提馬的。
”
“我怎麼不記得我獻過馬給朝廷?
”
寇季質問。
那幾個人一臉尴尬。
寇季見這幾個人态度不錯,也懶的為難他們,擺擺手道:“趕緊滾蛋,别來給我找不痛快。
保州軍營裡是有馬,但那是我的馬,我的私産。
不僅兵部沒有權力處置我的馬,就連朝廷也沒有。
你們奉了誰的命我不管,但是别被人當槍使了。
兵部尚書就在軍營裡,他都沒有張嘴問我要馬,你覺得兵部随随便便一個文書,就能把馬要去?
”
那幾個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拱了拱手,離開了營地。
眼看着他們走遠了,寇季背負雙手往營地内走去。
還沒走到營門口,就聽到有将士禀報,說營地門口又來了一群人,說是要提馬的。
寇季黑着臉,返回到了轅門口,擡眼一瞧,微微有些愣。
同樣是八個人八匹馬,隻是這八個人的神色,明顯比之前的八個人要傲氣。
一個個跨在馬背上,仰着頭,喝道:“誰是寇季?
還不把馬速速送來,讓我等帶走。
”
寇季懶得搭理這些自以為是的人。
“人呢?
”
他對轅門後面喊了一聲。
立馬有将士出現在寇季面前。
“小寇公,您有何吩咐?
”
寇季指着轅門外的八個人,淡然吩咐道:“馬留下,人埋了。
”
将士一愣,瞅了門外八個人一眼,二話不說,進去喊人了。
轅門外的八個人見寇季要行兇,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呵斥道:“大膽,我們皇城司的人你也敢動,不要命了?
”
寇季不屑的撇撇嘴,“一群棒槌……”
皇城司提舉家裡的公子,他還不是想罵就罵,由怎麼會在意皇城司的幾個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