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祯失聲笑了,曹玮也跟着笑了。
笑過之後,趙祯感慨道:“既然北境的遼人跨不過興慶府,那朕也就放心了。
朕還真怕他們會越過興慶府,出現在長城後面。
真若是如此的話,那朕就不得不率兵回援了。
”
大宋内部如今很空虛,十分空虛。
若是有兵馬在大宋内部作亂的話,可以說是猶如入無人之境。
遼國的兵馬若是越過了興慶府,跨過了長城,進入到大宋腹地,那對大宋而言,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如今确認了遼國兵馬沒有那個能力越過興慶府,趙祯也放心了不少。
放下心以後,趙祯就想起了其他事情。
趙祯盯着曹玮道:“适才在金塔寺,你我君臣論天下英雄。
你直言狄青乃是我大宋以後的國之柱石。
那種世衡呢?
種世衡難道就不能成為我大宋的國之柱石?
”
曹玮直言不諱的道:“種世衡坐鎮一方的話,必然萬無一失。
可統領全局的話,始終差一線。
”
趙祯疑問道:“差在何處。
”
曹玮坦言道:“我大宋以後的兵馬作戰,用的軍備很有可能都是火器。
火器作戰,跟刀槍劍戟作戰,大有不同。
種世衡已經習慣了用刀槍劍戟作戰,即便現在學着去适應火器作戰,在作戰的時候依然會被刀槍劍戟作戰的戰術所影響。
所以始終會差一線。
狄青不同,狄青還年輕,想法還沒有僵化。
他會很快适應火器作戰的戰術,也會在适應了火器作戰以後,創出新的戰術。
數十年以後,我大宋将士們學習兵法謀略的時候,繞不開狄青。
”
大宋如今是應用火器作戰的先行者。
世界上并沒有例子可以讓大宋借鑒。
所以大宋的将士們運用火器作戰的時候,得一直摸索。
誰先摸索出火器作戰的戰術,誰就能借着火器揚名,并且能為以後的将士們提供戰術教材,以及訂立火器戰場上的一些規矩。
曹玮嘗試着去适應火器作戰了,也嘗試着為火器推導出一些新的戰術。
隻是,他腦子裡一些思想,依舊被舊有的冷兵器作戰的兵法謀略所影響。
所以他推導出的一些戰術,帶着一些冷兵器作戰的影子。
一時半刻很難改變。
也正是因為如此,曹玮才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狄青身上。
趙祯大概明白了曹玮口中所言,他笑着道:“照你的說法,狄青以後有可能成為我大宋第一教頭?
”
曹玮笑着道:“官家大可以讓狄青效仿臣,有仗打的時候就出去打仗,沒仗打的時候就留在汴京城内教書育人。
”
趙祯瞥了曹玮一眼道:“如此說來,朕是不是還應該設立一座專門培育将帥之才的官學?
”
曹玮哈哈笑道:“有何不可?
我大宋以前隻仰仗着太學和國子監培育良才。
時間一長,内部腐朽,培育出來的人都是酒囊飯袋。
自從寇公創裡的文昌學館以後,培育了不少良才,也激勵了國子監和太學的官員奮發圖強。
如今三座學府,互相比鬥,每一歲都有光彩奪目的人才被培育出來。
三座學府鬥的越兇,我大宋的人才越多。
所以學府不僅要設,最好能設立兩座。
如此,互相之間也能有一個較量,能更快更好的為我大宋培育出更多的将帥之才。
再碰到了戰事,我大宋也不用愁無人可用。
”
趙祯笑着點點頭。
有些話曹玮沒說,但是趙祯卻清楚。
一旦設立了培育将帥之才的學府,那朝廷就會削弱将門對将帥之位的壟斷。
将門對朝廷的威脅将會降到最低。
在削弱将門的同時,還确保了朝廷有人可用,确保了朝廷的武力一直維持在一個很高的水準。
如此才是解決将門為禍的最好的手段。
相比起來,他家裡那三個長輩一直推行的重文抑武的政令,真的是不堪入目。
至于學府内出來的将帥之才,會不會形成學府黨。
趙祯一點兒也不擔心。
他隻需要效法寇季設立的邙山講武堂的規矩,将山長之位包攬,那些學府培育出來的将帥之才就算是分成一百個學府黨,對他也不會有半點影響。
因為那些人再怎麼分,再怎麼鬥,都是他的學生。
他們不論分出多少學府黨,最終都有一個統一的身份,那就是帝王黨。
趙祯笑着道:“諸多學府的設立,對我大宋而言,确實是好處多多。
以後朕不僅要設立培育将帥之才的學府,還要設立其他諸多學府。
”
邙山講武堂、天聖館、法醫館的設立,為大宋培育了不少人才。
其效果是顯而易見的。
就拿法醫館說,法醫館從設立至今,一直不被人們重視,也不被杏林之中的大夫認可。
但從法醫館裡走出的大夫們,在外傷方面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
随着軍中的随軍大夫和各地衙門裡的仵作輪番進入到法醫館裡學習,法醫館裡研究出的知識,也逐漸的進入到了軍中、各地衙門中。
各地衙門,憑借着經過法醫館培訓的仵作,破獲了不少大案要案。
軍中的将士,憑借着經過法醫館培訓的随軍大夫,大批量的減少了傷亡。
他們的功績,别人看不到,不承認。
但趙祯看得到,也承認。
正是因為看到了法醫館的成果以後,趙祯才有心多開設一些學府。
學府開設的越多,培育出的良才就越多。
推行教化也就容易了不少。
所以開設學府,對大宋隻有好處,沒有太多壞處。
曹玮聽到了趙祯的話,淡然一笑,沒有開口。
因為朝廷開不開設更多的學府,他其實不好插話,也不好參與。
趙祯見曹玮沒有開口,也就沒有再說這個話題,他盯着曹玮道:“朕之所以追着你過來,其實是有兩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
曹玮臉色一正,看向了趙祯。
趙祯沉聲道:“有一件事情朕一直沒有告訴你,如今該告訴你了。
朕在出兵之前,曾經派遣劉亨帶着一支人馬,沿海而上,去突襲遼國上京城。
前些日子,探子傳來消息。
劉亨三月底的時候破了上京城。
俘虜了遼國的皇後和幾位皇子、公主。
且大肆搜刮了一番後,退出了上京城。
如今在遼國北境流竄。
如今整個遼國後方在他的攪動下,已經亂成了一團。
”
曹玮一臉愕然的盯着趙祯。
難道趙祯面對城外數十萬遼軍輪番攻打,一點兒也不慌,原來是派人去抄家了。
曹玮有些埋怨的道:“如此重要的消息,官家怎麼才告訴臣?
”
趙祯歎了一口氣道:“朕也是怕劉亨去攻打上京城,沒有任何建樹,說出來徒增麻煩。
”
曹玮苦笑了一聲,思量着道:“既然官家安排了後手,那麼我們對付起遼人,就得更容易。
按理說遼國後方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遼國兵營應該有變動。
可遼營至今也不見有任何變動的消息。
那就說明遼皇耶律隆緒封鎖了消息。
”
趙祯點頭道:“朕也是這麼認為的。
”
曹玮沉吟道:“恐怕不止封鎖了消息,遼國皇太子耶律宗真,恐怕也被他帶在身邊。
如此他才能坐視遼國後方混亂,卻一點也不擔心。
”
趙祯點頭道:“劉亨在上京城确實沒有碰到遼國皇太子耶律宗真。
”
曹玮看向趙祯道:“官家是打算替遼皇耶律隆緒将消息放出去,還是準備繼續讓劉亨在遼國後方作亂?
”
趙祯沉聲道:“朕不打算舍棄劉亨,所以朕打算派遣交趾來援的兵馬,沿海而上,去接應劉亨。
”
曹玮有些意外的道:“交趾來援的兵馬已經到了?
”
趙祯鄭重的點頭道:“一共五萬,實力不俗。
”
曹玮眉頭一挑,“比我大宋禁軍如何?
”
趙祯沉吟着道:“除了火器,并沒有差多少。
”
曹玮感歎道:“如此說來,交趾王是真的派遣了精銳來幫我們。
看來交趾王所圖不小。
”
趙祯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道:“交趾經曆了三年戰亂,如今十室九空,男子幾乎喪盡,留下的隻有女子。
交趾王希望通過依附我大宋,臣服我大宋,換取我大宋的一些娶不起妻的男丁過去。
”
曹玮先是一愣,随後眯着眼道:“這可是難得的摻沙子的機會啊。
”
趙祯點頭道:“呂夷簡三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朕才會答應交趾王的請求,從交趾借兵。
”
曹玮笑着道:“隻要沙子摻的好,交趾必将歸于我大宋。
”
趙祯笑着點點頭。
曹玮繼續道:“既然我大宋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那交趾派遣過來的兵馬,就應該好好利用一番。
臣覺得,官家不應該派遣他們去接應劉亨,而是該派遣他們去支援劉亨。
遼皇耶律隆緒既然壓得住遼國後方混亂的消息,那就說明遼國後方還不夠亂。
我們現在派遣一支強援進去,徹底将整個遼國後方攪亂。
到時候遼皇耶律隆緒就是想壓也壓不住。
一旦消息傳到了遼國兵馬當中,遼國兵馬人心浮動。
這燕雲,說不定就不攻自破。
”
趙祯點頭笑道:“總是被人偷襲,總是被人劫掠,我們也應該報複回去。
”
曹玮大笑着道:“是這個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