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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目前的這副身體,甯毅并沒有多少自信,不過好歹鍛煉了幾個月,早晨起來頭有點暈也屬正常,推門吹吹風,腦袋也就清醒過來。
此時天還未亮,整個江甯城都籠罩在黑暗的天幕下,但畢竟已近黎明,從二樓望出去,包括蘇家的宅邸在内,遠遠近近的城市中,也已經有了點點浮動的燈火。
附近的院落間早起的下人們在走動着,隐約的說話聲。
更遠處的地方,越過了院牆,沉浸在黑暗輪廓中的一條條街道,朦朦胧胧的房舍燈光。
對面的二層小樓中,暖黃的燈火透過窗棂透射出來,給院落中籠上一層溫馨的顔色。
三個小丫鬟素來就得早起,蘇檀兒則時早時晚,不過今天早上看來已經起身,那邊二樓的窗戶裡映出女子身影對鏡梳妝的剪影,小丫頭的身影前後忙碌。
甯毅舉步下樓時,娟兒正自廊道裡走過往那邊的小樓過去,微微屈膝行禮,輕聲打招呼:“姑爺起來啦。
”
“娟兒早。
”
随後,樓下一個房間的窗戶推開,也露出了正在裡面忙碌的婵兒的臉:“姑爺你别下來啦,我端水上去。
”
“呵,不用麻煩,我自己來就行。
”
蘇家有大廚房,因此這兩棟小樓裡不會有供烹饪的單獨廚房,但樓下的小房間裡卻有燒熱水和洗漱的地方,因為冬天如果要洗澡,講究一點的話都會在浴桶下生火,這浴室就不好設在樓上。
小婵目前已經适應了甯毅早起鍛煉的習慣,這時候打算端着熱水上去,甯毅倒是已經下來了,他一個現代人,這些小節不拘,自己燒水也沒什麼,前幾天清晨起床,跑下來等燒水的時候他無聊地蹲在竈邊加柴,弄得小婵有些手足無措,吃飯的時候蘇檀兒還委婉地說:“相公不要去做這些事。
”小婵也如同做錯事一般在旁邊低着頭,他倒隻是笑笑,說不礙的。
犯不着刻意張揚去表現自己的特立獨行,真正是犯忌諱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但也無需刻意收斂将自己完全變成一個“古人”,否則自己來這裡活一遭,又能有個什麼勁。
假如大家今後真要在一起湊合許多年――假如真有當夫妻的可能,那麼這些小事情上,與其自己收斂,倒不如讓對方慢慢地去适應去了解,所以諸多無所謂的小地方,他會去表現出來,所以他不會介意自己偶爾進進廚房燒燒火。
所以他會在課堂裡給一幫學生講點故事講點身邊的事情,這個不改了。
在話語中偶爾加幾個旁人不太懂的現代用詞,這也不用太過介意。
在那秦家老頭面前,偶爾倒也可以說點比較前衛的觀念,哪怕稍稍有些離經叛道,沒關系。
這老頭當過官,有見識,而且會想事,小節不拘。
大家隻是棋友,沒有利益牽扯,如那老頭所言,自己入贅商賈之家,想要在功名之類的東西上往上爬是很難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許就是這副狀況,人家也不至于會害自己。
下棋這麼久的時間以來,秦老在揣摩他,他何嘗不在揣摩對方。
既然朋友可交,那就無所謂了。
偶爾若說上兩句超前一點的認知,看對方一副深思的樣子其實也蠻滿足虛榮心的,對他來說無非瞎扯閑聊,其實這些認識眼下并非沒有,隻是說法不同而已。
若真正敏感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去碰。
在樓下刷牙洗臉――這時候已經有了牙刷牙粉,隻是口感确實差――随後出了院子,通過小道往側門出去,一路上公雞已經開始打鳴,東方隐隐露出了微白的光,偶爾遇上其它院子裡的丫鬟或管事,叫聲姑爺,打個招呼。
出了蘇家的院落,依舊是沿着原本的道路小跑而去,路上想想今天上課的時候該說點什麼,又想想自己知道的一些中國風的歌曲。
有些歌曲他已經記不全了,或許不符合這個時代的文風,但這年頭娛樂真是太過匮乏,想想再過段時間說不定自己忘記得更多,就覺得的确有把還記得的歌曲歌詞抄下來的必要。
想了一陣,又想到詩詞上,他以前讀書的時候不是什麼好學生,刻意去記的詩詞或許不多,不過後來的幾十年涉獵廣泛,不少名句還是記得的,這是不錯的資源,以後忘記了可惜。
跑出小半,才覺得身體的确是有些問題,昨天的落水終究還是帶來了不良影響的,不過橫豎活動開了,或許跑一陣,出一陣汗是不錯的治療,于是繼續前行。
城市中浮動着霧氣,與昨日并無二緻的光景,接近昨天從水中爬上來的地方時,聽見不遠處的河面上有些響動傳來,那是落水的方位。
放眼看去,依稀有一道身影在那兒晃動着,似是撐了一條小船。
他放慢腳步,疑惑地靠近過去。
小船在水上激烈地晃動,一道女子的身影撐着長長的竹竿站在船上,似乎是站不穩,就在甯毅的觀望下搖擺好久,砰的摔回船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早上那個女人,今天這女子裹一件粉紅色披風,身材高挑婀娜,挺漂亮的,就是這下摔跤和從小船中爬起來的樣子有些損氣質。
小船晃得厲害,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爬起來,一隻手輕輕撐住船舷,擡起頭時發鬓稍有些淩亂,瞥見河邊正偏着看戲的男子身影,頓時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亂。
甯毅這才看清楚那長長的竹竿一端綁了一個網兜,上面還有些泥沙,女子小心站起來之後,手上拿了一把菜刀。
喔,的确是昨天那把……
披風漂亮,但有些舊了,這女子水性差,但或許稍微會撐船,居然等到早上沒人的時候才跑來撈這把菜刀,害羞麼?
想來這大抵是個以往生存環境還不錯的姑娘,但眼下的環境可就有些不好。
甯毅看了幾眼,得出這麼個結論,他對旁人倒不怎麼關心,然而那女子似乎有些慌張,竹竿撐了船想要靠岸,但或許是慌張,小船一直在水上打轉,她又有些站不穩,好幾次差點摔一跤。
随後……
“阿嚏――”
甯毅正準備走,口中打了個噴嚏,船上的女子也打了個噴嚏,砰的一下又摔回小船之中,爬起來時,有些難堪地往這邊瞪過來,甯毅也微感尴尬地撇了撇嘴:“雞都已經淹死了,你還撈那把刀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