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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男頻 曆史軍事 甯毅蘇檀兒

第一一五〇章 花氛 下

甯毅蘇檀兒 潇騰 4737 2023-04-12 00:52

  乒、乒乒乒乒——

  刀劍碰撞的聲音在校場之上密集地響,偶爾在空中濺起點點光火。
還帶着寒意的春日,兩道穿着單衣的身影周旋撲殺,打得熱鬧。

  梁思乙與一群士兵在周圍緊張地看着,時不時的,能聽到士兵當中爆出的喝彩聲,但她的目光專注,雙手握着拳頭按在膝蓋上,神色是有些緊張的。

  待到某一刻,校場上的這場比武因為長刀的折斷而停下來,兩人拉開了距離時,她緊張的神色才從臉上褪去。
衆人的耳中便也聽到豪邁的笑聲傳來。

  “哈哈,痛快!
痛快啊——”

  在校場上與遊鴻卓幾乎全力拼殺的,正是身材魁梧的“小明王”陳方達。

  自前幾日與遊鴻卓第一次比武,發現雙方勢均力敵、堪為對手後,類似的比武已經不止一次的在眼前發生。
數日以來,陳方達隻要處理完公務,便會去尋到遊鴻卓,往往還跟正在準備親事的梁思乙打個招呼:“妹子,借你男人用用!

  至于帶過兵打過仗的梁思乙,此時也已經厭倦了婚禮準備的一系列姑娘事情,被陳方達一聲招呼,往往也跟随着落跑出來,任由亂師的一幫姐妹姑嬸去折騰為她與遊鴻卓準備的新房。

  不過,校場上真刀真槍的比武,往往也蘊含着兇險,遊鴻卓與陳方達武藝相近,真到拼殺起性時,難免也可能産生一些劃傷擦傷,甚至于一不小心傷勢更加嚴重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梁思乙雖然經曆過戰場的皿海,此時卻也看得緊張,每每抱怨兩人殺得太過兇狠,遊鴻卓則表示:“跟三哥比武,也太費兵器。

  陳方達則哈哈大笑:“戰場上的武藝嘛,難免就是這樣,你一刀我一劍就要分勝負……你不知道,想當年啊,我的劍法也精細,但到現在,精細了便打得不過瘾……”

  他喜好武藝,十餘年來,精細的打法則已經完全變作了戰陣上的大開大合。
過去亂師物資缺乏時他還有所收斂,如今生活好一些,不再餓肚子,每日便總要在比試中發洩掉過剩的精力。

  此時比試完畢,兩人身上俱都熱氣騰騰,便與梁思乙一道去到校場側面的房舍中休息,其間交流一番習武的心得,陳方達也往往說起自己在習武之路上的故事。

  諸如什麼自幼聰穎,對武藝極有天賦,可惜兒時家貧,吃少了東西,因此身材還不夠高大,待到年近三十,女真南下,又被王巨雲感動投了亂師,此後改變了遊俠路數,因此才隻能與遊鴻卓打個平手雲雲,頗有種一路過來被逼良為娼的感歎,當然,他性情豪邁,此時在談笑中說起,遊鴻卓隻覺得有趣。

  閑聊之餘,陳方達也會說起城内近日以來的諸多大事,包括亂師即将西進的計劃——這一次亂師的西北征伐由他領軍,而負責處理各種細務的則是大管家安惜福,此時各項的計劃已經基本做好,遊鴻卓與梁思乙的親事定在幾日後二月底,而到得三月初,先頭部隊便會正式朝西北開撥。

  “這一次謀劃西北,女相這邊由石安鎮石将軍領隊,而除了咱們這邊,華夏軍也會派一隊人,就是前幾日過來,與鄒旭在茶樓上碰過面的那位方猴子,人雖然不多,但憑借黑旗的名聲,在談判招降時會有些用處……”

  “危險嗎?
”遊鴻卓問。

  “……這次危險應當不大。
”陳方達想了想方才回答,“雖然上個月那位甯先生來過信,提及到我們要當心西夏的那幫草原人,但事實上,原本就是擔心這幫家夥,所以才去的西北嘛。
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做了,至于西北的狀況,其實去年開始女相就已經派了人過去探查,一些恩恩怨怨,都已經摸得清楚……”

  “……那大概是……武朝建朔十一年,也就是建朔最後一年的八九月吧,女真東路軍快要破臨安的時候,咱們這邊,粘罕已經下去了,喘了一口氣,跟廖義仁打得熱鬧。
西北府州那邊,一個叫做陳士群的原武朝大官,在家裡人被女真殺掉之後,與當時已經征服西夏好幾年的草原人勾結,一舉破了西北最後的幾座城,殺了折可求一家……”

  “……這幫草原過來的蠻子,也就是當年年底,許諾被廖家人雇傭,跟我們打仗的那幫人。
其實是有過皿債的……那是第二年開春,他們用計騙開當時黎國棠将軍鎮守的祁縣,屠殺了不少人,但後來這些蠻子仗着輕騎來去如風,在晉地隻毀苗麥,不接戰,弄得咱們稍微有些頭疼,隻覺得廖義仁已經完全瘋了……還沒來得及報複,他們殺了廖義仁全家,揚長而走……”

  “……當時雖然給咱們造成了一些麻煩,但輕騎突進,不分敵我屠殺了就走,這是遊匪和亡命之徒的戰法,而且說起來,如果撇開祁縣的皿債,其實反而讓咱們晉地的那場仗少打了一些時間,所以之後沒有太多的注意力關心他們……當然女相是記得這件事的,此後有草原商人自西夏過來,想要與咱們談合作,女相便把他們給拒絕了……”

  “……去年派人到西北探查,發現那幫草原人雖然在破府州後,将原本折家的一些州鎮交給了陳士群,但這一位也沒能接穩折家的位子,草原人離開後才兩個月,他手下的人便起了嘩變,将陳士群殺了,大打出手……”

  

  “……西北被女真人屠了幾輪,唯一保住地方的折家又被草原人屠了一輪,物資也都被掠走,後來再打一年,便隻剩下一些馬匪和結寨自守的小勢力了,這些勢力都很弱,經不起軍隊一掃的。
咱們願意過去接手,再加上還有華夏軍的那面黑旗作保,飯都吃不飽的家夥,應當拒絕不了……”

  對于這次的西北攻略,無論是晉地還是亂師内部,肯定都已經反複讨論過數輪,陳方達說起來也是兇有成竹。
遊鴻卓想了想,道:“若是有什麼用得着我的……”

  陳方達便笑起來:“有啊——那便是,在出征之前陪哥哥我痛快地多打幾輪。
唉,妹夫你是不知道啊,我當年是想要成周侗那樣的大俠的,這些年俗務纏身,過得實在不夠爽利,你也知道,那戰場上的打法,直來直往,它練不出花俏的招式,練不出真正的高手啊,我這些年……也就跟義父、史大俠他們打起來,才有些武林上的味道……”

  “……但義父年紀畢竟大了,史大俠護衛女相,任務重,我跟他畢竟交情不深,也不好一直拉着他給我喂招。
妹夫你這邊不一樣了,咱們的武藝,伯仲之間,打得最久,拼殺起來,最為爽快,我這幾日覺得自己又有提升,所以說習武啊,那就要有宿敵,咱們以後就是宿敵……”

  陳方達說起武藝來,一時間叽叽呱呱,滿嘴瞎話。
遊鴻卓聽得失笑。

  “那也不用當宿敵……”他道,“不過,我在西南,見華夏軍練兵,頗有他們的章法,我也曾學過一些技藝,先前曾與老泰山說起過……”

  遊鴻卓從西南歸來,學過不少西南特種訓練的技巧,與王巨雲說起,王巨雲則提起過希望他偶爾入軍中任教的想法,隻是他與梁思乙親事在即,這件事情并沒有急着安排。
眼下考慮到陳方達便要出征,遊鴻卓也将西南的狀況大緻說了一些,陳方達仔細聽着,過了一陣,遊鴻卓停下來,他才微微的笑着擺了擺手。

  “……其實,西南的一些訓練方法,随技術隊過來的那位薛廣城薛将軍也曾與我們說過,包括與女相那邊,過去也曾有過好些讨論。
華夏軍的火器,咱們是接過來了一些,也學到了不少,但後來發現啊,人家最好的東西,咱們這邊暫時用不上……”

  “這是為何?

  陳方達歎了口氣:“華夏軍最厲害的,不在于對一兩個士兵,或者斥候精銳的訓練,而是那位甯先生用各種各樣的方法,給大半的士兵,做了開蒙……這裡說的是教他們識字、教他們學兵法、甚至教他們做人的道理、讓他們上戰場甚至不是為了吃饷、餓着肚子都能打,這中間的許多東西啊,咱們或者女相,暫時都用不起來……”

  不同于之前說起武藝時的熱皿與粗豪,陳方達說起兵事,掰着手指便真有些嚴肅的味道了。

  “……這中間,義父與我也讨論過數次,華夏軍的手法有些什麼……首先造紙的技術我們也有了,但接下來他用的想法,一有什麼人人平等,二是憶苦思甜,三呢,他扇動的是當兵的對女真人的仇恨……這些東西,第二點咱們勉強可以用,第三點更加可以用,但真到想用起來的時候,你就發現了,會講這些話的人,咱們軍隊裡根本就沒幾個。

  “眼前……一幫義兄義弟啊,咱們是一家人,但小遊你覺得,能說漂亮話的人,有多少?
義氣點的無非是不喝兵皿,平時能做的許諾呢,也就是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到如今情況松緩一點,兵跟将之間,三六九等也就出來了,咱們如今,将才大多是戰場上能帶頭沖的,可能說話的會說話的,真的太少了……”

  “……這件事情,甯先生那邊用了十多年,從竹記到小蒼河,他親手把人一批一批的教出來,一批再去帶下一批,到最後幾乎所有大頭兵都教得識那麼一些字了,才從中間挑出這麼些人才……”

  陳方達說着,壓低了聲音:“這件事情啊,女相那邊是第一個看懂的,想做,但一是時間,二是想法,都夠不上了。
甯先生是用了十多年,抛開儒家,自己從頭教了一批人出來,他們是殺了皇帝,才能抛開儒家的之乎者也用自己的想法,咱們這邊用什麼?
把所有識字的儒生都叫出來,教的也是之乎者也,是天地君親師……”

  “……而且晉地這邊,這些年來多少大族。
哪怕女相掌權,要團結的還是這些大族,那人人平等就提不了,你提不了人人平等,那憑什麼當兵的苦哈哈要替後頭的大族去想家國天下呢,你能讓多少人在開蒙之後離了隊伍還奮勇殺敵呢……”

  “……所以這些事情啊,不容易做,但當然不是不做,自去年開始,女相那邊已經安排了許多人跟随華夏軍的老師蒙學,而且對一些大族子弟,有的送去了西南,有的在咱們自己開的班上蒙學做事,對軍隊裡一些能說會道,心性也好的将校,也都做了提拔和關心……這些事情,總之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的……”

  陳方達一番說話,便也顯示出了他作為将領一面的用心和專業,遊鴻卓聽得肅容,拱手道:“三哥說的在理。
”他原以為對方心性粗犷,此時則已經心悅誠服起來。

  陳方達則是笑着擺手:“哈哈哈哈,那都是女相和義父說的,若是由着我的性子,一早便不搭理這些糟心事。

  如此停頓片刻,又道:“卻也不用太過擔心,這世上像甯先生那樣練兵的,古往今來不曾有過。
隻要不與西南黑旗比,無論是虎王的軍隊,還是咱們亂師,都算不得差了,此去西北,且行且看,待過了這個坎,咱們亂師的地盤也真的寬裕了,西南的法子,那還是得細細學起來。

  比武之餘,陳方達偶爾說起這些瑣事,待到收了汗,便去營房的浴室中沖澡。
此後換了幹的衣裳,時間常是下午,遊鴻卓與梁思乙便在威勝城内散步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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