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惡臭對于吳良來說有些熟悉。
很像是下墓開棺時棺材裡面飄散出來的那種特有的屍臭。
但又略有些不同,因為與古墓中那些墓主人棺材裡面飄散出來的屍臭相比,這裡面的氣味少了那麼一絲濃郁的“陳味”,感覺不太像上了年頭的氣味。
不要懷疑。
正所謂術業有專精,後世一些專業的品酒師,僅僅隻是通過嗅覺便能夠判斷美酒的大概年份。
而吳良自穿越之後也已經發掘了不少古墓,開過了不少古棺,因此對于古棺中的氣味敏感度雖不敢說是大師級别,卻也能夠嗅出個一二,至少“陳”與“不陳”肯定是不在話下,這就是專業。
“吳太史,怎麼回事?
”
獻帝一直在一旁看着,見到吳良如此怪異的舉動,立刻一臉疑惑的問道。
但問完之後他便也嗅到了自鐵箱中彌漫出來的惡臭氣味,忍不住擡手掩住口鼻,蹙眉說道:“這是什麼味道,為何如此難聞?
”
“禀陛下,正是這鐵箱中散出的惡臭氣味。
”
吳良回頭拱手說道。
看到獻帝的表情,吳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很顯然獻帝也并不知道這個鐵箱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會飄散出這樣的臭味,也就是說獻帝上一次打開這個鐵箱時,這裡面還沒有這樣的臭味。
“這……怎會如此?
”
獻帝果然不解的追問道。
“不知陛下上一次打開這個鐵箱是什麼時候?
”
吳良接着問道。
“大約是三四年前吧……”
獻帝毫不遲疑的答道,“那時呂布刺殺董卓有功,遂向吾請求觀摩漢室的傳代之寶,吾為表其功,便答應了他。
”
呂布?
!
吳良還不知道這件事,聽到獻帝忽然提起呂布,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
不用問也知道,呂布觀摩漢室的傳代之寶時,這鐵箱裡面肯定還沒有這股惡臭之味,否則獻帝此刻便不會如此意外。
最重要的是,獻帝提到了呂布。
再結合此前從呂布手下那個探子口中撬出來的消息,吳良越發有理由懷疑“王莽頭”可能正是在呂布手中了,畢竟他也曾請求獻帝打開過這個鐵箱,近距離接觸過“王莽頭”,如此自然也有了将其調包的機會。
“那時陛下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常?
”
吳良沉吟着繼續問道,“或者觀摩這些傳代之寶的時候,可曾出現過什麼意外,使得陛下的眼睛離開過鐵箱内的寶物?
”
“嗯……”
獻帝随即做出了回憶狀,片刻之後,忽然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說道,“吳太史這麼一說吾倒想起來了,那時吾正與呂布在殿後觀摩寶物,忽然有宦官在門外禀報,說是王允有事求見,吾便出去了一趟卻并未見着王允,再回來時呂布表示已經觀摩完了寶物,吾查看了一番發現鐵箱之内的寶物并無缺失,于是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吳太史的意思是,這鐵箱之内的傳代寶物可能已經被調換了?
”
“尚不好說。
”
吳良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不過是也不是,隻需将這鐵箱打開由陛下親自驗證一番,便可以輕易得出結論。
”
吳良并不認得王莽,自然也不知道王莽頭應該是什麼樣子,就算有人随便将一顆頭顱擺在他面前聲稱這就是王莽頭,他也沒有辦法辨出真假。
斬蛇劍如是。
孔子屐亦如是。
但獻帝就不一樣了。
他是漢室傳代之寶的掌管者,對于這些寶物自是有些了解,想要糊弄他自然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吳太史所言極是,那就勞煩吳太史繼續開箱吧。
”
獻帝連連點頭,自己卻默默的向後退了好幾步,似是擔心那鐵箱裡面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危及到他的人身安全。
“……”
看着這樣的獻帝,吳良隻是搖頭笑了笑。
他其實也并非沒有這方面的擔心,不過他早已擁有了多次開棺的經驗,早已見怪不怪,隻是沖察木王子微微點頭示意,兩人便不緊不慢的當着獻帝的面将那個随身攜帶的防毒面罩取出來戴在了臉上。
而後迎着獻帝等人古怪的目光。
兩人又擡腳來到了鐵箱的後面,自後方慢慢将那鐵箱的蓋子掀了起來,如此就算鐵箱裡面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也斷然不可能率先威脅到躲在鐵箱後面的他們,并且就算這鐵箱中的惡臭氣體有毒有害,他們也不會首當其沖。
而随着鐵箱蓋子被徹底掀開。
一股子類似于霧氣的白氣便瞬間自鐵箱内升騰了起來,不過也僅僅是那麼一下,白氣便已經飄散在了空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大概率是一種正常的自然現象。
諸如兩種濕度不同的空氣忽然接觸時産生的霧化現象,具體是怎樣的原理,吳良雖沒辦法說的一清二楚,但也略微有些了解,因此心中并沒有太過驚恐。
“那是?
!
”
獻帝等人看到這一幕,便沒有他這麼淡定了,立刻又吓得向後退了幾步。
尤其是那些個女眷,此刻的表情已經快要趕上此前見到黑火藥的震撼場面時的表情了,一個個擠在一起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與此同時。
鐵箱内飄散出來的惡臭氣味亦是比之前濃烈了幾分。
吳良倒并不着急伸頭查看鐵箱裡面的狀況,而是略微等待了幾分鐘,待那惡臭氣味在空氣中自由飄散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向裡面望去。
這一看不要緊,那叫一個一塌糊塗!
鐵箱的底部流有一灘黏糊糊的深色液體。
許是因為獻帝這幾年過得很不安穩,尤其是這次逃出長安更是遭到了李傕、郭汜所部的瘋狂追殺,如此颠沛流離之下,這個鐵箱自然也難以安穩。
因此現在鐵箱内幾乎所有的寶物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這種深色的粘稠液體,并且其中有些還明顯是那種一旦遭到如此污染便萬劫不複的寶物。
比如一卷看起來已經被徹底浸透了的竹簡,這種黏糊糊的深色液體深度堪比墨水,不論那竹簡中究竟寫了什麼,恐怕也都已經沒辦法再分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