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浙江鹽法道潘映婁又在書房裡寫信。
當初台州生亂,他跑去杭州調兵,結果清軍突然南下占領杭州,潘映婁頗有幾分他父親當年那股識時務者為俊傑之風。
當年他爹做浙江巡撫,見魏忠賢得勢,立馬第一個帶頭在浙江為魏忠賢建生祠。
潘映婁被困杭州,也是立馬主動的歸附,于是得了一個杭州同知的官職。
不過降清也是巧合,家眷還在後方呢,于是成了個裸官。
别人是妻兒老小都送走,自己留下裸官,他是妻兒老小在家,他自己跑去外面裸官。
短短幾月,潘映婁表現出衆,被升為浙江鹽法道兼分巡杭嘉湖道,這可是高升。
尤其這鹽法道,在沒設鹽運使的省,那就是最高鹽政官員。
而管理鹽政那向來是肥差,多少人搶破頭的差事。
潘映婁是以浙江按察副使銜兼鹽法道兼分巡道,妥妥正四品官員。
而在幾個月前,他還是台州推官,僅正七品。
崇祯十二年以特準貢生入仕,授為台州推官,一幹就是五年,雖然幹的不錯,可也才是七品官。
這降清才幾個月,就一升再升,先是五品杭州同知,再四品鹽法道。
不說其它,這鹽法道才當一個月,還是在浙江省僅占領了三個府的情況下,潘映婁就已經收了三萬多兩銀子了。
這管鹽法的差事之肥,是讓潘映婁都直呼真香。
唯一不好的,就是妻兒們現在還在大明境内呢,稍安慰的是有老鄉方端士一直幫着照顧着呢,隔三差五的書信相通報平安,也算聊以安慰了。
不過近來方端士給他的回信比較頻繁了一些,甚至不再僅是報個平安,開始聊更多的内容。
尤其是今天剛收到的這封,更是爆了許多猛料。
魯監國親自提劍斬了大将鎮南伯方國安,皿清了數百方部将領,然後将其部人馬裁撤遣散大半,部份骁勇精悍之兵則編入了其它營。
魯監國殺了方國安,還在嚴州大肆清洗地方豪強士紳,到處抄家充公,如前首輔方逢年堂兄,就被逼繳了五萬多石糧食和十萬兩銀子,方逢年自己又被逼捐十萬兩銀子和許多糧食。
許多嚴州士紳地主,被逼繳二十年的稅賦,還處巨額罰銀,不少人已經破家,怨恨極大。
方端士也說自己因是方國安的監軍,因此被貶降為八品主事,好在他通過同鄉阮大铖,攀上了監國王妃兄長張國俊,籌了大筆銀子送給他後,終于得以起複。
如今一起送銀子的阮大铖被授金衢嚴分巡道,馬士英是分守道,而他則授了個杭州知府。
不過方端士叫苦,說如今杭州還在大清軍手裡呢,他這知府卻隻能在富陽治事,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清軍把富陽也占了。
信裡信外,透露出對如今浙東魯監國的失望,對大明未來的絕望,有幾分想棄暗投明之意,但又不知道這邊能不能接納,想跟他先談談,希望老鄉能幫他打聽打聽。
潘映華當然是立馬回信說可以,還說他如今跟天啟朝的内閣大學士馮铨關系很好,馮铨在天啟朝以禮部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閣,不久晉禮部尚書,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不過因得罪閹黨崔呈秀而被罷免,崇祯祿以谄事魏忠賢而被貶為民。
在去年降清,命以大學士原銜入内院佐理機務,今年,又授翰林弘文院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在北京,也算是深得滿人信任。
馮铨曾經任總裁官,主持編撰了三朝要典,是魏忠賢心腹頭面,隻是後來太貪,引崔呈秀妒忌内鬥被免,崇祯朝又被清算,在家也是閑散多年,結果鞑子一來,這家夥馬上去朝拜,引的鞑子非常滿意,于是也就成了跟洪承疇等一樣的滿人朝廷中的漢人大學士。
潘映婁雖然以前官當的不高,但他家世不小,潘馮兩家還是親戚,所以投北後,很快也就跟在朝中的馮铨拉上關系,尤其是潘映婁給馮铨送了一萬兩銀子後,馮铨已經對小潘非常親切,視他為心腹,公開稱為學生。
馮铨也交給了潘映婁一個任務,就是希望他能夠多招降一些江浙官員士紳,這樣既是他潘映婁的功勞,也一樣是馮铨的功勞。
馮铨曾經對多爾衮說過一句非常有水平的馬屁話,叫一心可以效忠兩位君子,但是對一位君子不能二心,以表明自己這個人可靠。
潘映婁比較開放,既然都已降清,那就一條路走到黑嘛,将來若能入朝做大清的内閣大學士,不也非常有成就嗎?
寫好信,叫來一名收腹家丁,讓他親自跑一趟富陽送信。
······
富陽。
新命浙西巡撫陳子龍還沒有到任,方端士這個新任的杭州知府卻已經到任。
不過現在富春江北,由禦營旗手營駐防,各縣都在整頓兵馬,清田量地,清理稅賦這些,有沒有他這個知府,其實也沒什麼區别。
好在方端士這次是帶着秘密任務來的。
“潘又來信了,邀約會面。
”
方端士拿着信找阮大铖,阮大铖看過後,露出滿意笑容,“潘映婁對我們如今已經是完全信任了,挑個時間,是時候見一見了。
”
“見面後該怎麼辦?
”
阮大铖倒是很有信心,“這小潘啊是個家世好,能力也不錯的人,隻是他畢竟現在孤身在北,咱們隻要拿捏住他的弱點,不怕控制不住他。
”
潘映婁想招降方端士,甚至是阮大铖,卻不知道阮大铖也一直在釣魚,想反過來策反他。
畢竟潘映婁如今在浙江地位不低,甚至在北京都有後台的。
在監國即将進攻杭州之前,若能成功策反這樣一個重要人物,肯定有大用。
“用其家眷威脅嗎?
”
阮搖了搖頭,“這手段太過卑劣下乘,用此法,隻怕也很能真的策反其,不到萬不得已不用此法。
”
“那用何法?
”
阮微微一笑,“這段時間我可也沒閑着,收集了不少潘降北後的情報,這家夥做杭州同知時,博洛等鞑子尚在,倒是兢兢業業沒敢亂來,隻收些例規。
可博洛北上,他巡鹽浙江,主持浙江的鹽政,管理各個鹽場,征收鹽稅,打擊私鹽,結果可不老實幹淨啊。
”
“短短月餘時間,都收了幾萬兩銀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