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趁敵新到立足未穩,出城突襲,也許一沖即潰,生擒活捉這魯監國,一戰滅了這殘明僞朝廷?
”蕭起遠望着那連綿不絕的人馬,看着他們已經開始分營立寨,便忍不住提議。
提督田雄沒吭聲,多年征戰他也不是草包,畢竟曾經在黃得功的勇衛營,也曾是黑虎頭軍的悍将,若是對一般的流賊、叛軍,确實可以無視人多人少,甚至有時烏合之兵人越多,反而越有機會沖潰。
但面前的這支人馬,看他們這行軍這立營這布伍,都非常講究,絕不是什麼烏合之衆。
而且對方的人數非常多。
粗略估計一下,這城外起碼有三五萬人了,現在杭州城中才多少兵,不過幾千綠營加上一千八旗,真沖出去,搞不好肉包子打狗了。
形勢不明,不可浪戰。
張存仁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不急,先看看,”末了又加了一句,“派人出城去傳令城外人馬,讓他們小心防備,向杭州靠攏。
還有,向江甯洪總督求援,向北京朝廷求援。
”
“制台,現在就求援是否早了點,是不是咱們先打了再說?
”
可張存仁還是道,“先派人去報信吧,我看這僞魯王來勢洶洶,趁現在還沒完全合圍,趕緊派人出去送信,要不然我怕信都送不出去了。
”
“不會吧?
”
“小心駛的萬年船。
”張存仁也知道現在就去求援,這是減分,會讓朝廷覺得他們無能,可他覺得這股明軍不一般,士氣高昂,人馬衆多,搞不好容易翻船。
······
江甯。
洪承疇看着最新的邸報,陷入沉思。
他是招撫南方總督軍務内院大學士,攝政王給他的差事就是整個南方都由他全權統領,從川湖到江西江南,但現在朝廷突然任命了嚴我公為江西河南總督。
若隻是任命為總督,洪承疇大可不必在意,問題是這原先也沒有一個江西江南總督,江西和河南本也不相臨,一個在淮河以北,一個在長江以南,中間還隔了個淮西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廷這是硬生生的從他直轄的地盤上,硬生生的割下了河南和江西,新設了這麼一個畸形的總督區。
他又拿起另一封信,卻是北京的家人寄給他的,說先前大學士範文程曾召了公子見面,中間提到一事,就是朝中有人拿洪承疇父親說事,洪承疇老家福建,此時福建還在明朝之手,洪承疇的老父老母甚至兄弟子侄等全在福建。
洪承疇父親此時七十多歲,年老體弱,長年生病,年初就已經多次傳聞說已經病死,雖然洪承疇暗裡跟福建鄭芝龍有聯絡,知曉父親雖然年初病重,但還是緩過來了。
可北京朝廷有禦史彈劾洪承疇,說他不孝,父親死了還戀眷官位不肯丁憂去職。
大學士範文程正是當年堅持要招撫洪承疇的人,他這個時候跟他兒子提這事,肯定不是表面那麼簡單。
事出必然有因。
把嚴我公出任河南江西總督這事,再加上之前多爾衮下旨斥責他在江南招撫不力,征收稅賦不及之事,又加上現在這彈劾,洪承疇覺得可能是朝廷不需要他這個招撫南方大學士,或者說嫌他招撫南方的職權過大。
一聲歎息。
他跟攝政王多爾衮也是比較了解的,此人極有權謀手段,黃台吉死後,本來八旗王公們是想擁立黃台吉長子豪格繼位,可惜豪格雖勇武腦子卻不太靈光,關鍵時候居然還謙讓。
而多爾衮想當皇帝,結果他同胞兄弟阿濟格卻在關鍵時候坑了他一把,說若是豪格不當他來當。
本來當時多爾衮一母同胞的三兄弟手中握着兩白旗,實力很強,但也沒強過兩黃旗。
鳌拜等甚至帶兵圍住宮殿,放話不擁立黃台吉之子,就要皿濺宮殿,在關鍵時候,鑲藍旗主濟爾哈朗跟多爾衮做了交易,達成協議,棄豪格而擁立黃台吉幼子福臨即位。
多爾衮和濟爾哈朗共同輔政。
入關後,濟爾哈朗封信義輔政叔王,多爾衮則是皇叔父攝政王。
但多爾衮吸取之前教訓,很快的就通過手段,搞了一出兩白旗換旗,使自己手中實力大增,而削弱了當初關鍵時候沒支持他的兄弟,并進一步打壓了濟爾哈朗這位叔王,最終大權獨攬。
洪承疇很清楚這個年輕的皇叔父攝政王有多厲害,如今雖還隻是攝政王,但距離大清皇位也僅一步之遙了,這人擅權謀好手段,自己跟範文程一樣,都不是多爾衮的心腹,現在範文程在京也已經旁落,甚至連議政的資格都失去了。
反倒是那嚴我公極得賞識,現在出任河南江西總督,明顯有幾分取代他在江南之意,或者削他之權。
又是一聲長歎。
再拿起一份報告,荊州被闖賊餘孽大軍圍困,鄭四維十萬火急求援。
放下,又拿起一份。
是武昌城發來的,前川湖總督佟養和求援,說被僞明七省督師率兩巡撫十三總兵圍攻武昌,形勢危急。
搖搖頭,扔下。
再拿起一份。
安慶提督張天祿求援,說徽州叛軍如星火燎原,已經勢大難制,綠營屢敗,現在僞安徽提督鄭遵謙甚至已經率一支人馬渡過長江,自池州進入了安慶府境内,而淮西大别山區的蕲黃四十八寨也遙相呼應,淮西如今局勢糜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