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天德元年正月十三,寅時。
刮了一宿的大風終于小了,天上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觀雲城東城區東大街的一處院子裡的燈火亮了起來,陳蘇源打開了卧房的門,寒風夾着大雪襲來,他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衣襟退了回去,又關上了門。
“快把老夫的官袍取來……叫廚房做一碗酸辣片兒湯,這鬼天氣,冷死個人了!
”
“這不距離大朝會還有足足一個時辰麼,老爺,這麼心急幹啥?
”
陳蘇源年前才剛納的小妾、曾經流雲台的花魁燕雀兒掀開被子起了床,套上了一件貂裘取來了官服,在暖爐上烤着,偏着頭看了看陳蘇源,又道:“以往老爺都是不疾不徐,至卯時初才出發……難不成那小皇帝比太上皇還要更加嚴厲?
”
“住嘴!
”
“沒大沒小的東西,注意自己的身份!
”
陳蘇源一聲呵斥吓了燕雀兒一大跳,她愕然張了張嘴兒,卻不敢再吐出半個字來。
以往老爺可從未曾對她說半個重字,但自從小皇帝登基以來,老爺的心情就不太好,但也從未像今兒這般嚴厲。
今兒老爺是怎麼了?
“你給我記住,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外面,嘴邊千萬别挂着小皇帝小皇帝,那叫德宗皇帝!
”
陳蘇源狠狠的瞪了燕雀兒一眼,又道:“周同同那老狗養了數不清的小狗,若是被那些狗咬到……莫說你,就是老爺我這個門下侍郎隻怕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
燕雀兒撇了撇嘴,低聲回道:“奴家知道了。
”
陳蘇源悠悠一歎,“知道就好,咱們這位德宗皇帝可不是簡單的人啊,精明得緊,可沒武帝那般好糊弄。
”
頓了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趁着這元宵時節将近,今兒你随大夫人一同去金玉滿堂挑選一些貴重的珠寶玉器。
”
燕雀兒頓時大喜,“多謝老爺。
”
“想啥呢?
可不是給你買的!
”
燕雀兒的臉垮了下來,頗為幽怨的問道:“難不成老爺又有了新歡?
”
“新歡個屁!
德宗皇帝初登寶典,他有十個……十個還沒定名号的夫人!
大夫人與左相府的家眷有些往來,人家左相府大夫人是二品诰命,這些東西是要托左相府的大夫人送進宮裡去。
”
“你莫要以為咱們老陳家是這武朝的千年宗族之一,若是看不清風向,啥時候被這風雪卷入了懸崖下可是會摔得粉身碎骨的!
”
燕雀兒聽不明白,隻是覺得老爺說的很嚴重,聽起來有些可怕,心想那小皇帝當真是那樣心狠手辣之人?
再說了,那左右二相,卓家和南宮家可也是七大宗族之二,小皇帝去歲十二月初八登基,至今也沒見他做個啥呀。
老爺恐怕是想得有些多了,父親曾經說,這武朝的皇權,可是全靠着七大宗族鼎力的支持,這就是一個國家的根基、柱子。
那小皇帝會愚蠢得自己将那根基給刨掉、将那柱子給砍斷?
如此一來,豈不是這大廈也就倒了?
這些話兒她僅僅是在心裡一想,拿着官服走了過去,“老爺,暖和了,穿上吧,奴家去催催片兒湯。
”
“不吃了,早些去宮門口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