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宇一片晦暗。
複陽東門,守夜的兩名士卒正昏昏欲睡時,忽然被一陣隐隐的吵雜聲驚醒,攀到女牆上往外一看,隻見東邊開來了一拔人馬,火把齊明,約模有50餘人。
待走的近了,才看清那隊人馬竟然是官軍。
“咦,這是哪來的官軍?
”
“看起來像是我們複陽兵哪,可能是李嚴大人已經擊破賊寇,所以連夜派人回來報捷來了吧。
”
“沒那麼快吧?
今早才出征,現在就擊破了賊寇?
會不會有問題?
”
“有個屁問題,你還不知道吧,李嚴大人可是個狠角色,賊寇遇上他就自認倒黴吧,快準備開門吧,别惹惱了這夥兵痞,回頭找你我兄弟麻煩就完了。
”
“就你膽小。
”
“你膽大?
老子昨天才剛娶了媳婦,可不想第二天就讓她守寡。
”
兩人正吵嘴時,那夥官軍已經開到了城門下,當先一尊鐵塔似的大漢,長的兇神惡煞、袒兇露腹,頭大如鬥,伸手指着城樓上高聲大喊道:“城上的人聽着,李嚴大人已經大破賊寇,得勝而歸,大隊人馬兩個時辰後就到了,為免縣令大人牽挂,特譴我回城向大人報捷,快快開門!
”
“快快開門!
”
大漢身後,50軍士齊聲呐喊。
城樓上,兩名守夜士卒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道:“我的娘,那不是賀老四那魔鬼嗎?
這王八蛋要是惱了非把我們的腦袋擰下來不可,快去叫醒弟兄們開門吧。
”
說完,兩人行色匆匆地跟着下了城樓來開城門。
……
縣衙後院,書房裡的燈仍亮着,陳震因為牽挂剿匪進程,所以睡意全無。
幾名門下小吏陪着閑聊,說道起來都覺的陳震過于草率,不該派李嚴這樣一個毫無實際帶兵經驗的毛頭小子帶兵出征。
被人說的多了,陳震也覺的這決定下得過于輕率了,李嚴雖然頗有才能,可他畢竟隻是讀了幾本兵書,并不曾真正帶兵上過戰場,如果勝了也還罷了,如若敗了……想到這裡,陳震趕緊安慰自己說,不會敗的,怎麼會敗呢?
黃巾賊寇不過是群烏合之衆,一旦見到官軍的影子隻怕早就望風而遁了,就算沒啥斬獲,吃敗仗是斷然不會的。
陳震剛剛在心裡暗示自己,安慰自己,書房外已經響起了管家慌亂的叫喊聲:“老爺,不好了,賊寇殺進城了。
”
寂靜的後半夜,管家的聲音顯得尖銳而又凄厲,再加上所傳遞的消息委實過于駭人,幾個門下小吏早已驚得像兔子般跳了起來。
陳震也是大吃一驚,差點失足從太師椅上一頭栽下來,待回過神來,這才想起這裡是高牆深溝之内的複陽縣城,可不是無險可守的荒效野外,就算是有上萬賊寇來攻,急切間也難攻下!
再說了,南陽黃巾早已經灰飛煙滅,又從何而來上萬賊衆?
心神即定,陳震不驚反怒道:“管家,你睡糊塗了,胡說八道什麼呢?
”
“光當。
”
書房的門被人一把重重推開,管家已經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搖曳的燭光下,陳震和幾個門下小吏吃驚地看到了一張不似人形的臉,管家滿頭大汗,衣衫不整,那對渾濁的眸子裡正流露出無盡的恐懼,仿佛世界的末日已經來臨。
“老……老爺,幾……幾位大人,賊寇真……真的已經進城了!
”
陳震驚疑不定,陰着臉問道:“胡說八道,哪來的賊寇?
又如何進得了城?
”
管家咽了口唾沫,擦去臉上的汗水,說道:“小……小的也不知道,隻是在東直門遇到幾個逃過來的軍爺說,東門已經失守了,大隊賊寇馬上就要殺進城了,小的這便趕緊回來向大人報訊,大人快走吧,再晚隻怕就來不及了。
”
就這麼片刻功夫,縣衙外突然鬧騰起來,哭爹喊娘的聲音逐漸響成了一片,更兼有沖天的火光從東邊燃起,映亮了書房的窗戶,熊熊的火光透過窗戶,映在陳震和幾名門下小吏蒼白的臉上,所有人都驚得傻了。
陳震和幾名門下小吏正不知所措時,縣尉忽然帶着十幾名官軍沖了進來。
畢竟是武官出身,縣尉的神情還算鎮定,不過衣衫不整,披頭散發,身上的甲胄也隻披挂了一半,他身後的十幾名官軍更是不堪,有兩個更是光着腳丫子,看樣子是從睡夢中硬被人叫醒,黑暗中來不及穿鞋就跑來這兒了。
一見了陳震,縣尉就厲聲道:“大人,賊寇詐城,東門已失,事不可為,情勢已危,速随下官棄城突圍吧。
”
陳震慘叫一聲,頓足長歎道:“賊寇真的已經殺進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