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殿内的檀香在空氣地彌漫開來,君臣分尊卑而居。
嘉靖懶散地依靠在一個枕上,并沒有受到君王舉止的約束,渾身多了一些灑脫,正是漠然地打量着外面的兩位重臣。
或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或是爐火純青的權術,令他一直能夠将臣子玩弄于鼓掌,故而眼中更多是傲然,從來沒有所謂的忌憚。
“皇上,吳尚書在士林擁有極高聲望,而今日之言過于危言聳聽,且如此草率上疏,恐引其他官員争相效仿,此舉有賣名之嫌。
”
高耀的長相不俊郎,個子并不高,體形較胖肥,在這個看相貌的官場并不起眼。
隻是他激揚陳詞之時,整個人卻是呈現着铮铮鐵骨,顯得那般的正義凜然。
說到動情之處,他不僅口沫橫飛,連同眼眶都湧起了淚花,活生生的一副忠義之臣的形象。
官場從來都不缺乏鬥争,明槍暗箭更是屢見不鮮。
在較短的時間内,戶部連換五任戶部尚書。
雖然主因是大明财政已經到了近乎無可救藥的地步,任誰都不可能有逆天之力,但如此頻繁更換戶部尚書跟朝堂政鬥同樣緊密相關。
哪怕是剛剛被迫辭官的左都禦史潘恩,亦是因為在安排他兒子一事上落下了話柄,從而被嚴黨和其他勢力瘋狂地攻擊,從而被迫去職。
當然,他去職之時的緣由,同樣深含殺機。
潘恩因“父子不同朝”,而選擇了告老還鄉。
那嚴嵩父子呢?
若是三年孝滿,嚴世蕃重返朝堂,不亦是父子同朝了嗎?
高耀跟吳山往日并無仇恨,甚至還有一份濃厚的同科友誼。
隻是官場便是如此,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友誼,隻有各自的利益得失。
高耀自劉畿去職後,便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此時,他需要将吳山拉下來攪亂朝堂這潭水,同時他已經揣摩到徐階拉他過來是想要除掉吳山的意圖。
正是如此,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摒棄這一份所謂的同科友誼,果斷出手進行犀利的攻擊,矛頭直指“自尋死路”的吳山。
黃錦在一旁不吭聲,自然是事不關己,并默默地望向了嘉靖。
馮保原本想退出去準備靈丹,隻是聽到這話卻是停了下來,但臉上沒有任何的擔憂,目光顯得戲谑地落到高耀的身上。
雖然高耀說得激情洋溢,表情亦很是到位。
隻是聖上對吳山素來有好感,今日之事更不是無的放矢,聖上又怎麼可能懲罰于吳山呢?
再說了,這高耀恐怕都不知曉自身難保,如今卻還想要攻擊一位禮部尚書,這豈不可笑嗎?
“徐閣老,你認為如何?
”嘉靖對這一種紛争似乎早已經是司空見慣,臉上并沒有出現什麼傾向性的表情,而是望向徐階咨詢道。
對于這一個結果,黃錦卻不感到意外。
聖上如果有興緻之時,會主動進行“火上澆油”,讓到下面的臣子陷于到紛争之中,而他則是作壁上觀。
徐階身矮體瘦,永遠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宛如老好人般拱手道:“啟禀聖上,微臣認為吳尚書并非賣名求直!
”
此言一出,别說是黃錦和馮保等人,縱使是高耀都不由得訝然地望了徐階一眼。
如果嚴嵩離開大明首輔的位置,那徐階的最大威脅者,并不是深受聖上恩寵的閣臣袁炜,而是已經擔任了六年禮部尚書的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