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徐巡按駕臨雷州城。
徐楫到了雷州城的朝天門卻不入,下令左右将儀仗擺出,在此等候着城中官員出來迎接。
癸醜及第和巡按禦史的對牌亮起,當即引起了出入城門百姓的關注。
讀書人認出這對牌的内容,便知道這是了不得的巡按大人。
圍觀的百姓當即誠惶誠恐,巡按大人在戲文中沒少出現,知道這是一位了不得的太官,有天大委屈都可以找這位大人作主。
受到戲文的影響,很多百姓對巡按都有天然的好感度,甚至直呼着青天大老爺。
地方官員草菅人命,誰來主持正義?
往往都是這巡察地方的按察大人主持公道,為着百姓平反昭雪。
特别大明的禦史都是由着貧窮子弟擔任,緻使很多百姓認為這種官員更會為百姓作主,對着巡按大人保持着一份更高的敬意。
徐楫端坐在顯得普通的轎子中,很享受周圍百姓的跪拜,這亦是他喜歡巡視地方的原因,讓他确确實實有一種替天子巡視地方的威風勁。
當然,他心裡亦是明白,這有些案件能替人作主,但有些案件卻是不能。
像到化州巡視的時候,有人狀告化州知州畢竟橫征暴斂,這事卻不能夠真的插手,化州知州畢竟對他的孝敬銀卻是不少。
轎簾已經高高地揪起,讓他能夠真切地看清楚外面的情況,更可以看清城門的情況。
隻是那些地方官府還沒趕出來跪迎,卻見一幫衣衫褴褛的難民哭天喊地而來。
其中一個身穿得體的中年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頗有冤情般,高聲喊着“青天大老爺,請為小民作主啊!
”,手裡還攥着一份狀紙。
徐楫的眼睛當即閃過一抹喜色,這次采用調虎離山之計,為的是将那人支走,然後順利地接管這裡。
若是能搜羅到林晧然的犯罪證據,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在他看來,林晧然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赢得這麼大的聲名,主要是因為他采用暴政的結果。
林晧然肯定是迫使當地百姓敢怒不敢言,逼着大家為他林某人歌功頌德。
現如今,面前的一幕便是明證。
林晧然這才離開雷州城,而他這位巡按剛至就有人前來喊冤,足見他的猜測無誤。
隻要他能揪到這方面的證據,那就足夠緻林晧然于死地。
“站住!
巡按大人在此,誰敢放肆!
”兩名強壯的随從當即上前進行阻攔,厲聲怒斥這幫欲沖上前來的難民。
“休得無禮!
本官乃朝廷欽點巡按,代天子巡視地方,替百姓平冤,豈可如何對待申冤之人呢!
”徐楫負手上前,對着随從正義凜然地訓斥。
兩名随從卻是一愣,但還是對着這位突然轉了性子的老爺告罪,卻見徐楫又溫和地對那個手持狀紙的胖财主道:“你有何冤屈,細細道來吧!
”
“小人要狀告知府大人……!
”
這名員外正要說話,結果卻是旁人猛地一推,一幫人紛紛高喊着申冤。
徐楫如同香饽饽般被碰了一下,整個人還差點立足不穩給推翻在地,好在又被誰拉扯了一下。
“你們是要造反嗎?
”一個帶刀侍衛厲聲喝斥,并且将刀撥了出來,這才穩定了局勢。
徐楫的目光亦是不悅,很反感這些不知禮數的刁民,為了搜羅林晧然的罪證,便又是和藹地詢問起這位土财主為何要狀告林知府。
隻是這位土财主顯然是辜負他的期待了,他并不是要扣林晧然天大的帽子,僅是指責林晧然“斷案不公”。
原來這位土财主姓鐵名吝,是當地有名的吝啬财主。
其父亡故,他要将妾出的兄長一家趕出家門,卻是一文錢都不打算分給他的兄長。
奈何,其嫂鬧到了小衙門,最終又告到了府衙。
林晧然判處兩人分家,當即将财産進行了平分,還打了鐵吝三十大闆。
隻是鐵吝對财産被平分一事極度不滿,都已經打算到廣州城按察司衙門去告狀,現在聽到巡檢禦史要來,被人慫恿便急急過來告狀了。
鐵吝聲淚俱下,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般哭泣道:“青天大老爺啊!
那吊毛不過是庶出,他憑什麼跟我争家财,這是大大的不公啊!
”
“将他趕走!
”
徐楫聽明由來後,臉色當即一沉,令人将這吝啬财主趕走。
雖然這人的兄長是妾生,但卻屬長兄無疑,哪能父親剛過世就将兄長一家驅趕之理。
至于林晧然這種判法,并沒有太過可挑剔的地方,畢竟沒有涉及到原則問題。
若是他敢揪着這件事做文章,林晧然會不會受到指責并不清楚,而他這位巡按禦史必然受人诟病,顯得是在小題大作了,更是開罪了那些庶出的官員。
這頭将人轟走,卻見城門處,一衆官員急步而來。
“下官雷州通判戴北河參見巡按大人!
”
……
由于知府林晧然不在,由雷州府通判戴北河帶着兩個衙門的衆官員走出來迎接。
對着這位擺譜的巡按禦史,他們雖然有微詞,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為首的戴北河是從六品官員,品階要高于徐楫一級,但巡按禦史屬于官員的監察機構,徐楫更是對廣東的官員有着直接監察之權。
亦是如此,在彼此權屬明确的情況下,品階便不再重要了,包括雷州府通判戴北河在内的官員都直接行了跪拜之禮。
“起來吧!
”
徐楫淡淡地說了一聲,心裡早有了定計,打算拿着府衙和縣衙最近緝拿米商的事情做些文章,打算耍一個下馬威。
正準備要發難之時,卻是突然聽到仆人驚呼道:“大人,咱們的官印不見了!
”
這話剛落,在場的官員不由得愕然地擡起頭。
這官印關系甚大,特别是巡按這類官職,極可能給一些歹人借此去招搖撞騙。
徐楫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突然怒不可遏地下達命令道:“剛才那些難民……不,刁民,那些刁民哪去了?
你們快下令給本巡按找回官印!
”
難民?
刁民?
戴北河等官員聽着這番話,卻是四處張望,這裡除了老實跪着的百姓,四處顯得是空蕩蕩的,哪有徐楫所說的那些人。
徐楫看着這幫官員竟然沒有一個行動的,頓時更是心急如焚,當即怒聲責怪道:“難道本巡按的話,你們沒聽清嗎?
”
有幾個官員正想要有所行動,卻聽到海康縣的劉教谕低咕了一句道:“不知大家可否記得,去年冒牌知縣劉三一案?
”
對于這一個案件,大家自然不會忘記,至今可謂是記憶猶新。
那個冒牌知縣劉三竟然隐瞞了足足一年之久,還将李縣丞給殺害了,這還多虧林府台到任才将此人給揭穿并法辦的。
現如今,一個素未謀面的巡按出現,又言稱官印丢了,倒是令到在場很多官員産生了懷疑。
特别這位巡按禦史是第一次到雷州城,在場的官員誰都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