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出,令到這裡是落針可聞。
誰能想到,這裡竟然還坐着一個大人物,特别那“本府”兩個字,簡直如同一道晴天霹靂。
跟着一個小小的縣丞相比,這個“本府”卻是耀眼太多,特别當下的廣州知府是個超然的存在。
林福聽到這個聲音,看着臉上露出驚訝之色的張縣丞,腰杆不由得又挺起了一些。
咦?
正是憤怒的歐陽醇聽到這個聲音,卻是不由得訝然,目光落向那邊的雅座。
隐隐間,他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毅然看到正義的陽光。
“好大的口氣,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張公子顯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朝着那個雅座狂妄地質問道。
張縣丞做事顯得謹慎,急忙邁着步子走過去,目光先是疑惑地落在花映容身上。
隻是看着對面坐着的林然,小腿不由得一陣哆嗦。
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林雷公竟然在這裡,還将剛才荒唐的一幕都看在眼裡。
很是可笑,他為了讨好江月白,竟然要将劫匪的帽子強扣在林然的族人頭上。
張縣丞順勢一倒,撲通在地上驚恐地道:“卑職拜見府尊大人!
”
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半點縣丞的架子,心裡有的僅剩下一股深深的恐懼。
那些高大的衙差的氣勢全無,顯得畏懼地跟着張縣丞跪下。
啊?
張公子看着老爹如此模樣,心裡當即窪涼窪涼的。
卻是帶着幾分僥幸湊過去,很希望是肇慶府的盧知府,但迎着林然的目光卻是當即摔倒在地。
人的名,樹的影。
在當今的廣東,哪怕是得罪兩廣總督張臬,亦是不能得罪林雷公。
以着林雷公的能量,誰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張公子一直生活在廣州城,親眼看着林然上任後,如何懲治着羊城四大惡少。
而如今,他竟然在林雷公眼皮底下如此胡作非為,焉能還有好果子吃的?
歐陽醇過來看到林然,眼睛不由得一喜,當即恭敬地施禮道:“學生歐陽醇見過府尊大人!
”
“怎麼這麼巧……真是他!
”
戴水生同樣好奇地走出來,看到真是林然當即是如遭雷擊。
昔日恩科鄉試之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工部右侍郎之子,而林然不過是剛剛嶄露頭角的窮書生,兩人的地位可謂是天上和地下。
時過境遷,如今他的老爹已經辭官回家,而他不過是國子監的一名小小的監生。
反觀昔日的窮書生,已經成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是當下廣東最有權勢的官員之一。
“張縣丞,好大的威風,今天是不是亦要将本府緝拿到大牢啊?
”林然的臉色一沉,冷冷地質問道。
雖然他不苛求下面的官員個個都是海瑞,但卻不允許過于混賬,竟然如此的為非作歹。
“下官不敢!
”張縣丞面對着這位上官的責備,背脊湧起一陣寒意。
林然冷哼一聲,顯得含沙射影地說道:“你有何不敢!
不過是某人的一句話,你竟然将本府的護衛污蔑為劫匪,你這縣丞當得真是有意思啊!
”
“下官知罪,請府尊大人責罰!
”張縣丞深知此次是在劫難逃,隻希望能争取一個寬大處理。
林然從雅座中走出,看着跪在地上的張縣丞道:“責本府自然會責罰!
這佛山是個好地方,你就别禍害了這裡,回南海縣衙先呆着吧!
”
“是!
”張縣丞面對着這個處理,隻能是硬着頭皮應下道。
他心裡很是清楚,一旦返回南海縣衙,必然會被同僚孤立,等待他的隻有清算。
隻是這一切,無疑是他咎由自取。
這選擇抱江月白的大腿亦就罷了,卻偏偏要動林雷公的族人護衛,更被林雷公撞得正着,林雷公如何會善罷甘休。
一念到此,他當真是追悔莫及,江月白的大腿沒抱着,反倒是得罪了最不能招惹的人。
“若愚兄,好久不見!
”
卻是這時,顯得風度翩翩的江月白從雅座走出來,朝着林然微笑地施禮道。
昔日的師兄弟,如今再相見,二人都已經是官場中人,都有了各自的際遇。
江月白抱上大明次輔徐階的大腿,且以庶吉士的身份進入翰林院,成為大明官場的潛力之星。
林然是當朝尚書吳山的未來女婿,而今擔任着廣州知府兼廣東巡海道副使兩個要職,毅然是大明官場最光彩奪目的政治新星。
林然面對着滿臉虛僞笑容的江月白,卻是反應平淡地道:“江庶常回鄉探親,對地方政務怕是不甚了解,以後還是少些指手畫腳!
”
這話說得平淡,但林然無疑是端着高姿态,可謂是在訓斥江月白了。
不過,江月白是沒有品階的庶吉士,明年“轉正”恐怕亦僅是正七品的翰林編修。
反觀林然當初是以從六品的翰林修撰入仕,如今已經是正四品的實權大佬,确實有訓斥江月白的資格。
若不論昔日的交情,林然不僅是江月白的前輩,更是江月白某種意義上的上官。
隻是這些話落在性情高傲的江月白耳中,無疑算是一種羞辱,特别還是被他一直輕視的林然如此訓斥,緻使他的臉蛋當即變得猩紅。
雖然那些打算對林然的話全部給對方聽到,但畢竟都是官場中人,如何都要做些表面功夫。
特别他如今是當朝次輔徐階的孫女婿,是人人巴結的對象,地位更是無比的超然,何嘗受到過如此禮待?
林然在數落完江月白後,并沒有理會他的反應,目光落在戴水生身上,又是義正嚴辭地訓斥道:“戴公子,我不知道上次恩科鄉試作弊一事,你是如何脫身的。
不過現在本官是廣州知府,你若還膽敢胡作非為的話,本官定然将你繩之以法!
”
話說得中氣十足,加上這些年養的官威,顯得是氣勢如虹。
戴水生昔日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無疑,仗着他父親簡直是橫行于廣東。
隻是現如今,早已經是今非昔比,他父親更是屢屢叮囑他低調做人。
面對着林然的訓斥,直感到一頭猛虎在瞪着自己般,當即是面如土色,嘴唇微微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