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完素描的基本畫法,韓平安回房取出從小勃律帶回來的牛角麻将,盤坐在葡萄架下的胡床上,喝着葡萄釀擺弄起麻将牌。
不可能是他……
不是他又能是誰……
隐娘坐在井邊洗衣服,剛開始還在想他終究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直至聽見他在自言自語,猛然意識到他手裡擺弄的麻将牌代表着什麼。
回頭看看堂屋,小畫師依然捧着畫闆在裡頭。
總共隻給了他兩個時辰學習,他卻遲遲沒動筆。
就這麼傻傻的坐在那兒,一會兒看看畫上的陶罐,一會兒再看看外面的陶罐,一會兒宛如老僧入定般閉上雙眼。
他神情專注,仿佛進入了一個隻屬于他自個兒的世界,對外面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聽着隔壁院子裡骨思力挨揍的慘叫聲,以及西牆外傳來的叫罵聲,隐娘不由想起韓平安曾說過的“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竟有些佩服那個小畫師。
“韓瘋子,别不識好歹,姑奶奶好心來看你,你竟敢連門都不讓姑奶奶進!
”
“韓三瘋,給姑奶奶滾出來,再不滾出來我扔東西砸了……”
聽聲音就曉得是李将軍家的千金李钰,事實上全葉勒城也就李钰那個将門虎女敢在監軍大人家外頭叫罵。
這不是頭一回,記得監軍老爹婉拒兩家聯姻的那會兒,這丫頭一連來罵了三天。
想到弟弟跟李钰的“恩怨”,隐娘不禁暗笑。
“韓瘋子,我不是嫡女,你一樣是妾生的。
我娘是胡人,可你是個瘋子,咱們倆半斤八兩,你憑啥瞧不起姑奶奶……”
砰一聲悶響,有東西從牆外砸進來了。
韓平安探頭一看,原來是個甜瓜,已經摔的稀巴爛。
罵就罷了,怎麼能扔東西呢,萬一砸着人咋辦……
韓平安想了想,決定扔回去,立馬幹咳了一聲,随即朝斜對面的雜物間努努嘴。
隐娘隻能站起身,甩掉手上的水,去屋裡挑了兩個最不值錢的陶罐,走過去隔着牆聽了下動靜,旋即順手把陶罐扔了過去。
哐啷一聲,陶罐碎了。
外頭傳來一聲驚叫,緊接着又是一陣怒罵。
“韓三瘋,你竟敢用罐兒砸姑奶奶,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麼沒被馬賊弄死?
馬賊綁的好,你被綁活該,下次再被馬賊綁走,打死也不讓我爹派兵去救你!
”
還罵,那就再來一個。
韓平安擡起頭,再次努努嘴。
陶罐是花錢買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隐娘舍不得再扔,可見韓平安一個勁使眼色,隻能把剩下的那個扔了過去。
這次比上次更近,差點被砸到,李钰氣得咬牙切齒,撂下幾句狠話,勒緊缰繩,調轉馬頭,揮起馬鞭狠抽了下,氣呼呼地跑了。
“三郎,你以前不是總誇李钰好看,說她是最漂亮的混皿兒,為何又不喜歡她了?
”
“誇不等于喜歡,她爹都差點當真,我敢再誇麼。
”
“她是挺好看的。
”
“她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
”
隐娘說道:“十五已經不小了。
”
十五歲确實不小,談婚論嫁也很正常。
想到終身大事差點被包辦,韓平安不禁笑道:“姐,我終于知道咱爹為何喜歡我娘,卻不怎麼喜歡遠在老家的大娘了。
”
隐娘好奇地問:“為何?
”
“因為他娶大娘的時候,大娘也才十五歲。
能想象到大娘那會兒啥都不懂,身子恐怕都沒長開。
而認識我娘的時候,我娘已經二十二了,又是宮中的女官,不但風情萬種還知書達理,隻要是男人誰不喜歡。
”
“這麼說你也喜歡年紀大點的女子。
”
韓平安正準備開口,前院又傳來吵鬧聲。
隐娘剛想問要不要讓黃大富去前頭瞧瞧,黃大富就已經敲門跑進了小院,禀報起前面發生的事。
“遊奕人押回一個人犯關在前頭,徐少府還沒來得及回來審,大将軍府就來了兩個親衛要把人犯帶走,說那個人犯是安大将軍的客人。
”
“有大将軍的手令嗎?
”
“大将軍跟侍禦都在白沙城,那兩個親衛哪裡會有大将軍的手令。
”
安大将軍府居然來要人,這事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
韓平安拿起剛才放到一邊的紅中,低聲問:“誰在前頭?
”
黃大富連忙道:“黃行官回來了,帶着幾大箱物證回來的。
黃行官也跟他們要大将軍的手令,他們拿不出來,黃行官自然不會放人,就這麼在前頭吵起來了。
”
韓平安想想又問道:“那個人犯現在咋樣,傷的重不重,會不會死。
”
“我去瞧了一眼,傷挺重的,屁股大腿都被打爛了,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
“幹嘛打那麼重,這下麻煩了。
”
“少爺,你是說讓黃行官把人交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