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城,距葉勒城五裡。
相比葉勒城和軍城,這裡顯得格外簡陋。
沒高大結實的城牆,隻有一圈黃土夯成的土牆。
城内大多為低矮的土房,隻有大将軍府用磚頭木料砌成。
要不是有一個兼作曬谷場的大校場和周圍那幾個角樓,與葉勒城外的那些胡人村莊并無二緻。
大将軍之所以駐在這裡,而不是駐在易守難攻的軍城或熱鬧的葉勒城,完全是為了以身作則。
因為在鎮戍邊關,屯田甚至比打仗都重要!
要是沒糧,四千多将士會餓死。
要是吃不飽,将士們哪有力氣去打仗。
何況,長嘴的不隻是四千多将士,還有一千多家眷,近萬匹戰馬駱駝和一千多頭牛羊。
屯城周圍的土地都是邊軍耕作,種植粟、青稞、豌豆、苜蓿和葡萄、甜瓜等蔬果。
小麥的收成沒耐寒的粟、青稞好,種植并不多。
水稻以前有人種過,費工費力,收成也不如小麥,早已經沒人再種。
在關内,最不缺的是人,最缺的是土地。
這裡恰恰相反,最不缺的便是土地,最缺的是人。
所以,将士們人人都要種地。
按官職、軍功、年紀和身體強弱,每人種一至四“突”不等。
兩頭牛擡杠一天所能耕的土地為一突,相當于大唐制十畝。
每突田地每年應上交多少糧食都有定數,屯田參軍就是管這些的。
年底若交納不上,會被軍法嚴懲。
駐守在各戍堡、烽堡的士卒同樣如此。
除了種這些應種的田之外,還可申領勳田。
邊關個個都是勳官,上柱國一大堆,雙上柱國也有好幾個。
隻要想種,屯田參軍立馬帶你去量地。
可是沒有人,要地有何用,根本種不過來。
想租給人家,每年收租,一樣是不可能的。
這裡地勢高寒,土地貧瘠,良田本就不多,隻能申領新開墾的地。
那種田地收成更少,如果再交租,人家恐怕連自個兒都養不活。
二來種地不但要有人,也要有種子、農具、耕牛。
有這些的人家自個兒有地,連這些都沒有的人家,你不敢把地租給他,即便租給他也種不起來。
再就是雖可以買奴婢來幹活,但奴婢并不便宜,很多人連個婆娘都買不起,哪會有錢去買奴婢。
正因為如此,在關内想種地卻沒得種的人,到了這兒一個比一個害怕種地。
尤其農忙時節,從早忙到晚,比打仗都累。
現在正值農忙,大将軍在外巡視,吃過苦,總念叨着人不能忘本的老夫人又當起了表率。
一大早便扛上農具,帶着水和幹糧,領着兒媳和孫女去自家地裡幹活兒。
此情此景,讓已在大将軍府小住了七天的麴度大祭司很不自在。
跟主人家一起下地,既不會幹農活兒,也幹不動。
什麼都不做,呆在人家府裡等吃飯,又實在說不過去。
他權衡了一番,決定四處走走。
剛信步走出屯城西門,大将軍的文書史澤珊就領着葉勒城火祠的祆祝阿史那賽追了過來。
“尊敬的麻葛,對不起,我來晚了。
”
“不用說對不起,親愛的阿史那賽,我想你一定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
”
大祭司總是那麼地睿智溫和,阿史那賽從大祭司身上感受到眷顧,恭恭敬敬地說:“這幾天發生了許多事,不但很難打聽消息,連城都出不來。
”
麴度大祭司一如既往地鎮定,微笑着看着他問:“發生了什麼事。
”
“七天前,韓三郎又不見了,他失蹤的當夜,竟有兩個刺客潛入大都督府,被捕賊署的衛士捕獲。
”
“韓三郎又不見了,有沒有找到?
”
“李成邺去白沙城前交代過崔瀚,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來。
崔瀚急得團團轉,當天就下令關閉城門,帶着一幫差役四處搜尋,連神殿他們也沒放過。
”
阿史那賽定定心神,接着道:“該找的地方全找過,該問的人全問過,直到今日也沒找到。
可再不開城門大家都沒生計,史羨甯左一趟右一趟去城主府找崔瀚,想盡辦法磨皮嘴皮才讓他下令打開城門的。
”
“韓三郎又不見了,他能去哪兒呢?
”
麴度大祭司喃喃地問了一句,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