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勒部人丁雖少,但地域卻很大。
大唐設立葉勒大都督府時鑒于其地域廣,共設置演渡、達漫、耀建等四個羁縻州。
若單論地域,葉勒大都督府還是名副其實的。
演渡是葉勒最南面的一個州,再往南便是雪域高原。
如果說葉勒是抵禦吐蕃的門戶,那麼演渡便是葉勒的門戶。
經過一個下午的奔波,韓士枚和葉勒鎮使右金吾衛大将軍安伏延趕到了演渡地界。
斥候說東南八九裡處有一個村落,但全是些低矮的土房,趕過去也住不舒坦,安大将軍決定在這條小溪邊紮營,晚上睡帳篷。
在外面過夜對安大将軍的親衛和葉勒城的守夜人而言都是常事,安營紮寨這種事無需刻意交代。
幾堆篝火很快就點燃了,有人忙着燒飯,有人忙着支帳篷,有人忙着喂馬,有人在四處警戒……
韓士枚和安大将軍坐在篝火邊,一個就着茶吃剛烤熱的馕餅,一個用小刀割着吃烤得焦黃的羊肉,吃的嘴上手上全是油。
“那邊全是山,原來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依耐國。
史書有載,依耐國全盛時戶一百二十五,口六百七十,勝兵三百五十人。
”
“人丁不足一千,能稱之為國?
”
安伏延下意識擡起頭,看向韓士枚手指的方向。
隻是天太黑,什麼都看不清,幹脆埋頭繼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韓士枚喝了一小口茶,微笑着說:“葉勒國最盛時也不過八千餘人,兩千兵。
直至歸附我大唐,人丁才得以興旺,現在已有兩萬餘人,整整翻了一倍還多。
”
兩萬餘人,很多嗎?
安伏延不知該如何評價,舉起小刀指指他身後:“那邊呢?
”
“那邊的平原便是曾經的桢中國,不過據我考證應為桢中城,人丁稀少,謂之國确實有些名不副其實。
”
安伏延知道他在西域呆了多年,不但滿腹經綸,而且對西域非常之熟悉,堪稱博古通今,又朝自個兒身後指了指:“我身後呢。
”
“大将軍身後原為子合國,與曾經的依耐、桢中兩國一樣被葉勒所吞并,那會兒也是葉勒國最強盛的時候。
隻是好景不長,先是被匈奴攻占,後又被突厥所占。
再後來将軍知道的,變成我大唐與吐蕃的戰場,過去百年,你來我往,竟先後易手四次。
”
韓士枚放下茶碗,遙望遠處依稀可見的雪山,憂心忡忡。
安伏延知道他一定是在想這次能守多久,作為鎮守葉勒的大将軍照理說他也應該擔心。
可手裡總共就四千餘兵,并且幾乎不太可能有援軍,光擔心沒用。
他不想因為這個壞了好興緻,幹脆把刀子遞到韓士枚面前:“嘗嘗,味道不錯。
”
“謝大将軍,我習慣吃點清淡的。
”
“都說入鄉随俗,你來西域這麼多年,口味怎麼還沒變,真不曉得在小勃律那七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不是一點都不吃,隻是吃的少。
”
韓士枚婉拒了他的好意,擡頭看向遠處那些正泾渭分明,正在各吃各的粟特親衛和守夜人。
安伏延見他看的入神,似笑非笑地問:“韓兄,要是讓我的親衛放開手腳跟守夜人打一場,你說哪邊會赢。
”
韓士枚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守夜人,他們個個身經百戰,便是遇上吐蕃也能以一當五。
大将軍馳騁疆場這麼多年,不可能連這都看不出來吧。
”
這不是說笑,也不是意氣之争,而是那些親衛确實不是守夜人的對手。
一是那些親衛從軍前大多是商隊護衛,雖然從小便開始習練武藝,但與刀刃上舔皿的守夜人還是無法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