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秀旳表情沒有顯露什麼,這時卻驟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恩師之所以提及這《參觐交代》,本身就是想将這江戶所發生的事,在大明或者是遼東重演而已。
通過讓天下各地藩國的藩王和貴族們遷徙至京城或者旅順,同時也将他們的财富一并帶來。
一旦事成,不但讓大明或者是遼東更加有力的操控各藩國,也等于是借此來吸取天下藩國的财貨。
這些商賈們,一個個磨刀霍霍,隻恨不得大明和遼東四處出擊,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創造巨大的需求,畢竟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而且所征服之地,也成了他們的市場,正所謂是一箭雙雕。
可顯然他的這位恩師并不願多造殺孽,或者說在大明的固有思維之中,戰争永遠不會是第一選項。
而若是弄出一個參觐交代的擴大版,既令諸藩國更加臣服,勢必也會令市場的藩籬被打破,畢竟人家的上層一家老小都搬來了,每年都要來此常駐的,怎麼還可能不增加貨物的流通?
最重要的是,這麼多的貴族來此,這些人的消費力,絕對是不可小看的。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平民是不存在多少消費能力的,而貴族顯然不一樣。
一個貴族,至少等于數百上千個平民的消費能力,因為貴族不隻是本身需要維持奢侈所帶來的開銷,還有他們大量的妻妾和子女,更不必說,他們的衣食住行,以及大量随身護衛以及仆從的開支了。
如此一來,就等于是貴族們利用他們在藩國的采邑所得的錢糧,憑空制造了旅順等地的巨大消費市場。
此時,劉文秀倒是略帶餘慮道:“隻怕藩國們不肯同意。
”
張靜一顯然不以為意,看着他,平靜地道:“這對他們而言,已是最好的選擇,想來他們的使者,也都會逐漸抵達京城或者是遼東。
這京城以及遼東的氣氛,他們顯然會慢慢地感受到的。
若是肯好好的談,他們自然不失尊位,可若是拒絕,倒也無妨的,為師一再說,我對他們沒有任何的成見和惡意,也極不願與他們兵戎相見,隻是真到了将來兵戎相見的時候,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無論是朝廷,還是遼東這邊,都是有壓力的。
”
張靜一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劉文秀并不驚訝,于是他點頭道:“學生明白了,此事學生先去吹吹風,不過這事不能讓咱們自己提出來,得讓他們來提。
“
張靜一笑了笑,滿意地道:“如此甚好,錦衣衛這邊,确實該多關注外藩的事,不要總将眼睛盯着關内和關外。
”
劉文秀便也露出了笑容,道:“這倒是實話,其實……這兩年,錦衣衛的名聲倒是變好了。
”
張靜一莞爾一笑。
張靜一比誰都清楚,錦衣衛還是這些錦衣衛,之所以名聲好了,隻是因為環境變了而已。
從前就是一個内卷的環境。
錦衣衛主要是幹什麼的?
是盯着百官的!
往日裡,誰聽了不是膽寒,哪一個不是背地裡咬牙切齒?
可現如今呢?
如今錦衣衛雖也盯着百官,偶爾也因一些案子牽涉到某些大戶。
可錦衣衛現在更多的工作,則是對外輿情的搜集,尤其是閩粵千戶所建立之後,這樣的趨勢已經更加的明顯了。
而對于現在的大戶以及百官們而言,錦衣衛的這些舉動,恰好迎合了這些新貴們對外攫取利益,建立新的商業渠道以及市場的心理。
大家都巴不得錦衣衛滲透進四海萬國的方方面面中去,為将來自己的貨物打開市場來作為前哨站。
正因如此,彼此之間的矛盾自然大大的緩和了,從前劍拔弩張的關系,也開始變得相互依賴起來。
送走了劉文秀後,張靜一便安心地歇下。
到了次日清晨,張靜一早早起來,穿戴妥當後,卻是先去參加了一個新碼頭的落成禮。
此後,則是見了一些海商。
這些海商,如今都在拓展貿易。
聯合艦隊覆沒之後,原本被佛郎機和尼德蘭所控制的汪洋以及形成了新的權力真空。
而恰好又遭遇到了大明徹底的放開海禁,一下子的,海洋上失去了競争對手,再加上有了大明水師的保護,原先歐洲諸國在西洋東洋所建立的貿易站以及港口,也随之被大明所接手。
這個時候……航道是現成的,市場需要是現成的,港口是現成的,于是許多海商便順理成章地開始逐漸替換了原先的佛郎機和尼德蘭的商賈。
譬如對倭國的貿易。
此時的倭國,采取的乃是禁海之策,但是卻留了一個口子,即江戶的商賈允許和尼德蘭人合作進行進出口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