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叮叮叮——”
黃昏前後,在東梁城的外城,響起了秦軍的鳴钲聲,這令苦戰了一日的秦軍們松了口氣。
今日這場仗,秦軍可謂是打地束手束腳,盡管一開始就攻陷了南城牆,但在攻入城内之後,東梁外城的房屋建築,卻嚴重影響到了秦軍的進攻。
那些卑鄙的少梁人,盡在狹隘的地形構築防禦,一點一點地消磨他秦軍兵将的士氣,所幸最終的戰果還不錯,他秦軍又攻陷了西城門與東城門,将城内守軍壓縮至北郭與内城。
不誇張地說,秦軍此刻已經占領了東梁半座城池,隻要明日再發起一次進攻,便可徹底攻陷整座城。
這場攻城戰,終于将在明日告一段落。
抱着這樣的想法,秦軍的将士們開始埋鍋造飯。
他們的心情确實不錯,即将取得勝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攻入城内的秦軍兵将終于不必再夜宿荒郊,外城的民宅足以容納他們。
他們可沒有忘記前幾日的那一場暴雨,雖說當時他們已經搭起了相當數量的兵帳,但積水還是漫入了兵帳,以至于他們當時隻能站在帳内,連坐的地方都沒有,除非他們願意泡坐在水中。
當然,即便如此,他們也比其他淋雨的士卒幸運多了。
因為他秦軍兵帳不足,外加可惡的少梁人焚盡了附近的樹林,當時就差不多七八萬秦軍隻能淋在雨中,等到了夜晚,被那逐漸變得寒冷的夜風一吹,濕漉的衣甲當即就讓許多人病倒,頭痛發熱,四肢無力。
對比那些士卒,攻入城内的秦卒顯然要幸運地多,至少他們如今終于有了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雖說東梁外城的民居大多破舊不堪,但有總比沒有強。
就當秦軍們埋鍋做飯之際,他們隐約聽到内城傳來了琴曲,還有少女清脆的歌聲。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時南側内牆外,無數秦軍正在搬運屍體,埋鍋造飯,忽然聽到這一曲源自他秦國的民謠,将士們無不側目,紛紛停下手中的忙碌,一臉驚訝與意外地傾聽着家鄉的民謠。
當時秦将公孫賈也在南側内牆外巡視麾下的士卒,聽到了少女的歌聲,他的腳步亦為之一頓。
“《蒹葭》?
這不是我大秦的民謠麼?
怎麼……”
他身後的衛士露出了驚訝之色,難以想象居然在少梁聽到了家鄉的民謠,而且似乎還是來自一名少梁的少女。
公孫賈嘴唇微動,但并沒有做出解釋。
他該如何解釋?
難道他要說,少梁人其實與他秦人同出一支?
毫無疑問,這肯定會影響秦軍的士氣。
其實秦人也有排外思想,别看秦國各民族混雜,然彼此間也有矛盾與歧視,而作為主體民族的秦人,事實上看不起國内的戎人民族。
但同時,秦人内部都是十分團結的,這得力于秦人民族長期受到西戎的威脅。
倘若讓秦軍士卒得知,他們此刻正在攻打一個主體民族與他秦人同宗同源的國家,軍中秦人的士氣勢必會受到影響。
就在公孫賈暗自權衡利弊之際,城内的少女終于唱罷了《蒹葭》,繼而唱起了另一支民謠,即當日瑕陽君極力推薦的《陟彼》。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父曰:嗟!
予子行役,夙夜無已。
上慎旃哉,猶來!
無止!
……”
這首《陟彼》乃是魏國的民謠,它對秦軍士卒的影響,那就遠不如《蒹葭》來得深了,于是原本駐足傾聽少女歌喉的秦卒,又紛紛開始忙碌自己的事。
但他們依舊對在東梁聽到了他秦國的歌謠報以好奇與疑問,不少秦人出身的士卒私下議論紛紛。
當然,大部分秦軍士卒都不知秦人與少梁人的淵源,隻是誤以為他秦國的民謠傳到了少梁,畢竟少梁緊挨着秦國,他秦地的民謠流傳至少梁,倒也不算稀奇。
不少秦卒對此頗為自豪,但也有不少秦卒對此報以疑問:既然少梁能接受他秦國的民謠,這說明少梁與秦國不算真正的死敵,為何他秦國要攻打少梁?
而不能将少梁拉攏過來呢?
或有士卒向公孫賈提出了這個疑問,公孫賈一臉嚴肅地回答道:“少梁與河戎,乃是魏國的幫兇,是長久以來封鎖我大秦的幫兇,我秦國唯有覆滅少梁與河戎,占領河西,才能與魏國一争高下,報複曾經魏國強加于我大秦的種種!
”
他嚴肅的回答,令秦軍士卒們面面相觑,不敢再問。
看了一眼這些将士,公孫賈來到了南城門樓,拜見坐在樓内的嬴虔。
此時嬴虔的心情還算不錯,見公孫賈前來,便笑着招呼他入座。
公孫賈拱手稱謝,旋即神色凝重地說起了方才的見聞:“虔帥,方才我在郭内視察軍卒狀況時,忽聽内城傳來了少女的歌聲,唱的似乎是我大秦的民謠《蒹葭》……”
“哦?
”
嬴虔稍有驚訝,那旋即又不解看向公孫賈,那神色仿佛是在問:然後呢?
見此,公孫賈又嚴肅地說道:“将士們離鄉已久,忽聞家鄉的民謠,情不自禁,我怕士氣有所影響。
”
嬴虔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認為是少梁人的詭計?
”
“那倒不是。
”公孫賈搖搖頭道:“從聲音判斷,那名少女應該是在内城彈琴歌唱,多半不是特地唱給我軍将士,而是唱給東梁的守軍聽,隻是……”他停頓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聽到我大秦的民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