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察覺到李世民的情緒波動,他立即開口安慰道:“這怪不得恩師,實在是我們膽大包天,居然未先奏明……”
李世民唏噓道;“朕有自知之明,自然知道,你們即便奏明,朕也不會輕信,你說的對,正泰,你起來吧,地上涼。
”
陳正泰忙是起身,心裡想,自己終于從卿升格為了‘正泰’了,可見隻要馬屁拍的好,鐵杵也能磨成針。
陳正泰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恩師賜教,學生謹記了。
”
“賜教?
朕賜教了你什麼?
”李世民疑惑地看着陳正泰。
陳正泰一副感慨良多的樣子。
“恩師身為天子,還能如此虛懷若谷,知道了自己的錯誤之後,非但沒有掩飾,反而再三反省,難怪學生聽外頭的人說,當今皇帝,非古之所謂聖君可比,單此兇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學生在恩師身邊,受恩師言傳身教,方知學習的根本之途,能力固然緊要,可德行卻更是要緊。
學生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啊。
”
李世民看着陳正泰感慨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這麼多悲傷了,隻剩下病愈之後的狂喜,他喜出望外道:“是嘛?
外頭有人這樣議論朕?
”
李世民是很看重自己名聲的,俗稱要臉。
這樣的人,你可以說他沽名釣譽,卻也可以說他将名譽視若生命。
陳正泰在李世民目光地注目之下,臉上表情很淡定,他用沉穩的口吻道:“是的,平時關起門來的時,我爹和我三叔公私下議論時,都是這樣說。
說陛下乃是有德之君,可追堯舜。
”
李世民一臉詫異,下意識的道:“是嘛,朕還以為汝父每日關起門來都是罵朕呢。
”
“絕沒有的事。
”陳正泰差一點哀嚎:“恩師明鑒哪,不知是哪個卑鄙小人如此中傷我們陳家,我們陳家世代忠良……”
陳正泰說到卑鄙小人的時候,眼睛看向内常侍張千。
張千臉一拉……這是幹啥,這和咱有什麼幹系?
小子,你還來勁了是吧。
李世民莞爾:“好啦,好啦,朕知道啦,朕心裡還存疑,不過……你也不必如此,你年紀還輕,既是拜入了朕的門下,朕若是有閑,自當教授你一些文武藝,天色不早,你且先回府,此番你立了大功,朕記你這情份。
”
陳正泰立即道:“喏。
”
陳正泰告辭走了。
李世民卻是背着手,看着陳正泰的背影,他此刻心情極好,突然感覺……自己收了這麼一個弟子,并不是糟糕的事,這陳正泰,還是頗有孝心的,一看就像忠厚人。
他心念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身邊的張千道:“張力士……”
張千忙是躬身道:“奴在。
”
李世民淡淡道:“你以為……這陳家父子……如何?
”
張千心裡咯噔一下,他這個時候若是說什麼壞話,這不就做實了自己是卑鄙小人?
何況陳正泰新近分明得到了陛下的信任,于是他毫不猶豫道:“陛下,陳氏滿門忠良,長安城中是有口皆碑的。
”
“噢……”李世民不置可否的颔首點頭。
随即,李世民道:“傳朕的話,今日設夜宴,召朕諸子女陪朕用膳……”
張千應下。
…………
遂安公主的膝蓋已腫了,走起路來,便疼得厲害。
她跪了三天,以至于到現在回想,都覺得是噩夢一般。
當然……對她而言,最痛苦的并不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對于自己未來的惶恐。
自己的母親……因此而獲罪,更加為父皇所疏遠,甚至……宮中許多人聽到了風聲,便連母親所住的閣樓……也不敢有人走近了。
這個月的月錢,居然也突然減半,膳食送來,竟是生冷的,不隻如此……便連所用的水粉、取暖用的木碳,竟也裁半。
遂安公主覺得前所未有的委屈。
本是想要去學烹饪,好端端的去,怎麼就學來了把父皇視若珍寶的寶貝丢進湖裡了呢。
自己又怎麼會信了那陳政泰的邪。
這兩日,母親的身子很不好,可能是憂心的緣故。
她擔心着自己的母親,而母親同樣也在擔心她,突如其來的龍顔大怒,仿佛一下子将母親擊垮了一般,似乎連最後一絲希望,也被狂風驟雨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