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是什麼模樣,船廠是什麼模樣,前面趙曙等人都看到了。
他們覺着水軍的船廠極好。
可在高越這邊的庫房,他們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給老夫看看。
”
韓琦要了冊子,仔細翻看着。
“竟然都有畫押?
”
“是。
”高越介紹道:“誰領的,領了多少都要畫押,便于追溯。
”
“這是什麼?
核算……”
“這是今日船台裝配的數目,領取的物料要和這個能對上,多餘的由船台那邊封存,最後和倉庫核對,有出入馬上查,一查就能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
“老夫覺着頭暈,那個韓相……”韓琦喊韓相,這個有些搞笑。
可在場的誰都沒笑。
韓绛過來,韓琦把冊子遞給他,“你是計相,你來看看。
”
韓绛翻看了幾頁,“極為簡潔,一目了然就能看出出入賬目,有這等賬冊在,誰想上下其手就難了。
而且上面來巡查,隻需查看這本賬目就能知道船廠的大緻模樣,這堪稱是……誰弄的?
”
高越看向了沈安。
韓绛苦笑着把賬冊遞回去,“陛下,要不把沈安弄到三司去吧。
”
這個賬目果然是極好啊!
高越心中暗喜。
趙曙笑道:“這個要看他自己。
”
唐仁就在三司擔任判官,執掌錢莊。
沈安若是去了三司,趙曙能安排什麼職務給他?
三司副使?
所以此事不提為好。
韓绛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自嘲道:“老夫這個三司使到了這裡就是個生手,可見人要活到老學到老。
”
衆人出了倉庫,一路到了船台。
所有的半成品海船和物料幾乎位置一緻,看着整整齊齊的。
順着梯子上了海船,就能看到那堆放整齊的物料。
“賞心悅目啊!
”
這個比水軍的船廠看着更整齊,而且井井有條。
工匠們正在幹活,趙曙見邊上有賬冊,就拿起來看了一眼,“咦!
”
衆人見他神色古怪,不禁好奇不已,隻是沒誰有膽子湊過去和他并肩而立。
“這是什麼?
”
趙曙把冊子亮出來,衆人一看竟然是一張圖,上面畫的好像就是船闆,周圍還有些數字……
高越說道:“陛下,這是沈龍圖所說的工藝。
船闆怎麼裝配才好,咱們請了最出色的工匠來商議,最終得出了結論,就用這張圖畫了出來。
每個人都要按照這張圖來做,不可偏差,否則就是不合規矩……”
竟然達到這種境界了?
文彥博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微笑,可此刻微笑中卻多了驚訝。
“這有何好處?
”趙曙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循環,每個人都有規矩,你按照規矩來就是好工匠。
“陛下,工匠的傳承不同,每個人的作法不一定一樣,若是不能給出一個标準,每個人各行其是,那麼一艘海船打造出來,外表看着高大威武,可内裡就會留下隐患……”
高越的話讓趙曙陷入了沉思。
“這就是說……比如說朝中行文各地,有的地方這般理解,有的地方那般理解,各地不同,最終出來的結果也不同。
”
趙曙說到這裡,韓琦就想到了新法,“陛下,新法就是如此。
有的地方覺着這樣才好,那樣才好,最終新法在下面就出了問題。
”
“妙啊!
”
富弼贊道:“用最好的工匠來制定規矩,其它的跟着做就是了,如此這艘商船當無比堅固。
”
衆人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甚至讓高越帶着下去船艙裡看了一遍。
每一個工序都能看到冊子,冊子跟着工序走,每一步都能追溯。
一艘打造的差不多的商船上,趙曙等人看着幾個老工匠在順着檢查。
他們的身邊都有年輕人拿着冊子跟着,一邊查看,一邊念給他們聽。
“陛下,這是打造好的海船,由老工匠們檢查。
”
“那邊上的年輕人是什麼人?
”
高越笑道:“那些老工匠都不識字,追溯的賬冊看不懂,就讓識字的跟着念,如此每一道工序都能追溯,都能知道優劣。
”
趙曙看完了,一言不發的出了船廠。
一直到中午,他依舊坐在那裡發呆。
“聖人,陛下又在發呆了。
”
趙曙發病的時候,要麼是焦躁不安,要麼就是呆滞。
高滔滔心中焦急,就帶着人來了。
“官家這是怎麼了?
”
趙曙見是她,就搖頭:“我無事,隻是今日看到了些讓人大開眼界的東西,要仔細琢磨一番。
”
高滔滔端着茶水過來,坐在他的邊上,柔聲問道:“是什麼東西?
臣妾可能聽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