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在此祝大家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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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卻不去理他,隻是平靜的看着蕭佑丹,不知怎的,他憑直覺意識到這個蕭佑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蕭佑丹心裡暗罵耶律金貴是個笨蛋,契丹朝廷高層,平時議論,最擔心的就是石越柄政,他們不論自己在朝中是如何勾心鬥角,誓不兩立,卻一緻同意這個新冒出來的年輕人深不可測。
蕭佑丹自己就是讀過石越全部著作的人。
似這樣的人物,耶律金貴這樣喊出來,不是給石越在大宋皇帝心中加分嗎?
不過罵歸罵,耶律金貴始終是魏王的人,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當下幹脆也不去理他,對石越笑道:“石大人的大名,如雷貫耳,自然不是亂言亂語之人。
隻不過方才的話,未免讓人不可思議罷了。
”他也不直接說大宋武力不行。
石越搖了搖頭,說道:“尊使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大宋現今國富民強,君明臣賢,士卒精練,本來有意北伐燕雲,收複故土,為遼主在汴京建的房子都已經開工。
但是我主仁慈,以為兩國數十年來交好,從無戰事,不忍心見戰端一開,使千萬黎庶受苦,所以才願意以大事小。
不料貴邦使者全不知事世變化,公然在嘉節中如此猖狂,實在是不知好歹。
”
蕭佑丹聽得哈哈大笑,“久聞石子明之賢名,不料是個大言不慚之輩。
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便是大宋君臣,見他吹這麼大的牛皮,也不禁暗暗搖頭。
王安石暗道:“現在一緻對外,不好說什麼,要是牛皮穿了,回頭看我怎麼處置你!
”馮京也是暗暗擔心。
隻有趙顼,他反倒深知石越不是喜歡亂講話的人,心裡雖然納悶,卻并不着急,從容看他應對。
石越目光轉動,看了皇帝一眼,見趙顼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大喜。
笑道:“看樣子使者是不相信了?
”
耶律金貴忍不住插口道:“你瞎吹牛皮,誰能相信?
”
蕭佑丹也點了點頭,微笑道:“石大人,我們在大遼之時,也時常商議為大宋皇帝在京師蓋好府邸,隻因看到兩國數十年交好,所以不忍讓百姓受苦,才願意與大宋睦鄰相處。
”他把石越的話學了一遍,意外之意就是吹牛大家都會吹。
石越笑道:“這也怪不得使者,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說罷走到趙顼面前,頓道:“陛下,遼國使者不信微臣之言,有輕慢大宋之意。
臣請赴校場,讓各國使者看看天朝的神兵利器,以證臣所言不虛,大宋對各國有不伐之恩。
”
趙顼一愣,暗道:“我大宋有什麼神兵利器?
”嘴裡卻道:“即如此,卿可任意施為。
略施小技足矣,不必太駭人聽聞。
”
“臣遵旨。
”
王安石等人見這出戲越唱越離譜,不禁面面相觑。
隻有昌王趙颢笑逐顔開,顯然挺高興可以看一出好戲。
當下趙顼擺駕校場,這石越要在契丹使者面前耀武的消息,長了翅膀似的傳了出去,不僅文武百官,禁軍軍校,連一些看熱鬧的百姓都知道。
汴京城裡,誰不想看這個熱鬧?
用不了一時三刻,校場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到這陣勢,馮京開始暗暗為石越擔心了,這要是出了醜,皇帝的面子往哪擱?
石越的前途就慘了。
便是很相信石越能力的趙顼和趙颢,也捏了一把汗。
石越這邊早已布置下去了,不多時,大宋君臣和各國使者便可以看到有一些有人在遠遠釘木人之類,有軍校把附近的百姓全部遠遠趕開。
衆人皆不知石越在弄什麼玄虛,隻見石越笑嘻嘻的把蕭佑丹和耶律金貴請過去,一一敲打那些木人,又把各國使者都請過去看了一回。
王安石趁這樣機會,悄悄走到石越身邊,皺着眉頭問道:“石大人,你在弄什麼玄虛,這事可玩笑不得?
是可能有辱國體的大事呀。
”
石越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臉上卻是微微一笑:“丞相,不必擔心。
包管從此後,契丹人見了我們大宋官民,說話都要客氣三分。
”
王安石不再多說什麼,又悄悄走了回去,和兩個參知政事無言的對望了一眼。
接着,兵器研究院的士卒推出來三十輛擲石器,分兩排擺好。
每一輛擲石器上,各擺了一枚震天雷——這差不多是石越的全部家當了,那麼他走了後,就計算要在皇帝面前獻功,吩咐沈括多多趕制,**天時間,能制成十多枚,對兵器研究院來說,已經是很盡力了。
畢竟技術還不是很成熟。
不過石越也沒有想到在今天會派上用場,還好沈括在百官列裡聽到石越和契丹使者的對話時,就猜到石越打什麼主意了,飛馬傳報兵器研究院,這才在近一個時辰内把這件事辦妥,否則等皇帝擺駕校場,居然要在那裡傻等,就有點不像話了。
這時石越見一切擺置停當,便走到皇帝面前,奏道:“陛下,震天雷布置完畢,請陛下下旨演武!
”
趙顼點了點頭,做皇帝這麼久,第一次玩這麼興奮的把戲,他也有點激動。
站起身來,朗聲道:“準奏!
”
石越小聲道:“那就請陛下與各位大臣把耳朵捂上。
”為了造成震撼效果,他存心不告訴各國使節。
那聰明的大臣,早就從“震天雷”這個名字裡聽出了一點道道了,這時聽石越這麼神秘的吩咐,更是暗贊自己料事如神,一一把耳朵捂上。
石越見趙顼和王安石、馮京等人都用絲綢把耳朵塞好了,這才走到投擲器隊伍中,舉手令:“點火!
”
前面十五架擲石器的士卒聞令一齊點燃引線,隻聽石越手一揮:“射!
”十五枚震天雷狠狠的砸向靶場,就聽驚天動地的數聲巨響,一陣濃煙在靶場冒起。
這十五枚震天雷同時射,聲勢遠非一枚可比。
這一聲巨響,就是那些捂了耳朵的官員,也不禁被吓得臉色慘白,暗暗咂舌:“打雷也沒有這般響法!
”而那些沒有捂耳朵的外國使節,就沒這麼幸運了,一個個耳朵裡嗡嗡直響,一個大理使者差點被吓軟了,再看蕭佑丹臉色慘白,耶律金貴竟然跳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
旁觀的百姓,不幸也比這些使者好不到哪去。
衆人還沒有應過來,第二輪射又開始了,又是幾聲驚天動心的巨響。
蕭佑丹算是反應機敏的人,下意識的就死死捂住了耳朵。
反應沒有這麼快的,立即就被震軟在地上。
石越冷冷看了衆人一眼,很得意于震天雷的心理震撼效果,這種兵器,殺傷力不如現代兵器遠矣,但是如果集中射,出巨響,濃煙,還有刺鼻的硝石味,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完全足以造成巨大的心理殺傷力。
先從巨大的震憾中反應過來的昌王趙颢忍不住歎道:“這個石子明,真是厲害。
”
趙顼也忍不住點點頭,他并不知道震天雷是什麼,以他外行的觀點看來,有了這個東西,他開疆拓土的前途就更加光明了。
若是他得知設計者是把這東西用來守城的,那就真不知會是什麼表情了。
等到濃煙漸散,石越走到蕭佑丹等諸使面前,對着驚魂未定的使者說道:“請諸位使者看看震天雷的殺傷力。
”
蕭佑丹咬着嘴唇,便是耶律金貴也鐵青着臉,跟着石越走向靶場,隻見那些木人都被炸得四分五裂,散得到處都是,原來靶場平整的地面,也被炸得坑坑窪窪——石越生怕效果不夠,往這裡集中扔了三十枚震天雷,那還會有炸不爛的嗎?
了這個效果之後,除開西夏和大遼兩家,别的使者都開始慶幸自己不是大宋的敵人了。
他們可沒辦法知道這些震天雷除非可以從容布陣,否則隻能守城用。
這時幾個奉旨來看靶場情況的官員,已經跑回去,興奮不已地大聲向皇帝報告靶場的破壞程度,趙顼一邊聽一邊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趙颢也是咂舌不已。
王安石、文彥博、馮京、王珪一齊拜倒,齊聲稱賀。
那些侍立兩班的百官看到這個情況,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可猜也猜得出來了。
頓時文武百官一齊拜賀,軍校與百姓也齊呼萬歲,校場完全沉浸在一片歡呼聲中。
隻是在這大宋君臣的歡呼聲中,除開語氣軟了許多的遼國使節之外,卻同樣有幾個人的心情是相當的複雜。
第二天在彌英殿的召見,石越信心滿滿的認為正好趁機推薦沈括出任判軍監器,把兵器研究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并進一步影響到整個大宋軍隊的裝備供應。
沉浸在夢想中的石越沒有想到,鄧绾載了一個跟鬥後,在石越看來完全是坐着飛攀升的新任禦史中丞蔡确,狠狠的給他一盆冷水。
蔡确已經不是第一次彈劾石越了。
這一次,他是彈劾石越逞一時之快,洩露軍事機密,讓外邦使者知道了大宋的秘密武器震天雷,可以事先有了防備;同時還彈劾石越專斷獨行,操縱皇帝,沒有事先和皇帝、宰臣商議就自作主張,炫耀震天雷,嚣張跋扈,其心不可問!
石越看着這一份骈四骊六,工整無比,卻句句是想緻他于死地的奏折,當時就一個激靈。
“蔡确,你夠狠!
”石越在心裡暗暗咬牙,但人家是禦史中丞,就算他彈劾王安石,王安石也得先停職再說,他一個小小的直秘閣、檢正中書三房公事,又算什麼?
皇帝雖然寵信他,但是皇帝對于禦史們的保護,同樣是無所不至的——如果隻是普通的禦史彈劾他,皇帝肯定會把禦史的名字塗掉,他們畢竟也算是皇帝用來制衡大權在握的大臣們的重要手段。
石越調整一下情緒,把思維理清,方才謝罪道:“臣行事孟浪,緻有此失,還請陛下治臣之罪。
但有下情,望陛下容臣禀之。
”
趙顼雖然覺得蔡确所言有理,卻也沒有怪罪石越的意思。
畢竟這基件好事,至于說石越“嚣張跋扈”,趙顼卻沒有在意。
不過做皇帝的,是容不得他哪個臣子有這四個字的評語的。
加上王安石也認為蔡确說得有理,又需要給禦史中丞一個解釋,趙顼才把奏折給石越看,讓他自己解釋。
此時聽石越要解釋,趙顼不經意看了王安石一眼,才說道:“卿有何情狀?
”
石越朗聲答道:“昨日行事,臣的确是失之孟浪,一時激憤,便欲為大宋掙幾分國威,為大宋立威于外國使節面前,而一時不及請旨,此是臣之罪,臣斷不敢否認。
但臣萬死不敢目無君上,此陛下所深知。
至于禦史中丞以為臣洩露軍機,那不過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實實是冤枉了微臣。
”
趙顼問道:“什麼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
當下石越便把震天雷的實際威力和作用限制老老實實說明,然後說道:“故此臣才敢以此虛張聲勢,揚威于使者面前,收不戰而屈人之兵之效。
各國使者不知内情,内心惶恐。
我大宋現在西北用兵,契丹屢次牽制,欲與西夏為犄角。
我若用兵,則兩面受敵,力有不足;若不用兵,則彼咄咄逼人,終無了局。
此次揚威,使者回國告之執政,彼國必有所憚,則大宋可以安心于西北。
而西夏亦知我有此器,自會處處防備,士氣自沮。
”
這番話說得趙顼連連點頭,歎道:“石卿真是謀略深遠。
”
“隻是臣倉促間不能請旨……”
“這無妨。
”趙顼并不在意,說道,“機會難于把握,朕知卿忠心為國,并不怪卿。
但卿也不可怪蔡中丞,他亦是職責所在。
”
石越答道:“臣不敢。
”
王安石歎道:“可惜,震天雷原來有這許多的限制。
”他也忍不住有怅然之意,畢竟如果震天雷有想象中的強大,大宋開疆就事半功倍了。
趙顼點點頭,說道:“雖然如此,卻也是神兵利器了。
朕當傳旨嘉獎,兵器研究院若能把震天雷大規模生産,把成本降低一半,雖然有許多限制,用來守城,卻也是一件利器。
”
石越于是由着話頭,大誇了一番沈括他們的功勞。
聽得趙顼興緻高昂,連連說道:“果然不負朕之所望。
”兵器研究院是他投了皿本的,如今有所成績,他做皇帝的也顯得有先見之明,臉上自然光彩無限。
石越笑道:“臣以為若假以時日,他們必能研究出更好的火器,威力更大,更便于攜帶,成本也更低,震天雷不過是牛刀小試。
隻不過,現在震天雷的缺點,是絕不可洩露出去的。
”
趙顼點頭稱是,“不錯,兵器研究院也應當加強保密。
”
石越因說道:“現在王丞相提議設立軍器監,臣以為果然是一個良法。
臣雖然檢正三房公事,兵房、工房是臣所當管,卻終究不能幹涉軍器監的事情太多。
沈括之能,陛下所深知,他管理兵器研究院,成績斐然,臣推薦此人判軍器監,一來他資望能力,皆綽綽有餘;二來他可以繼續加強兵器研究院的研究與開。
如果任的軍器監,難免與兵器研究院互相牽制,影響效果。
”
王安石對于軍器研究院,并不如他兒子那樣有幾分私心,見石越推薦沈括,他想了想,說道:“臣以為石越所說有理,但是沈括現在擔任的職務已然太多,臣以為不如讓他停止擔任白水潭學院格物院院長一職,然後再找個人和他同判軍器監,沈括負責兵器研究院和火器諸作坊,另一人則負責軍器的供應等等日常事務,這樣才不會誤了公事,也可以讓沈括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管兵器研究院的事情。
”
石越卻不知王安石全是出于公心,心裡暗罵一聲“老狐狸”,輕輕易易就把沈括和白水潭學院拉開一段距離,順便搶走白水潭學院一個院長,又派一個人來和沈括同知軍器監,互相監視,搶掉一半權力。
還把話說得幾乎無懈可擊。
果然,趙顼想了想,點頭道:“還是丞相想得深遠。
這件事下中書、樞密議可之後,就照辦吧。
”
石越也無計可施,雖然隻赢了半局,遠遠不如人意,也隻好接受。
又聽趙顼說道:“讓沈括他們盡早上任,今年之内,要把第一批震天雷裝備到前線去。
要盡快把成本降下來,實現大規模制造。
”
有這樣的利器,碰上趙顼這樣想有所作為的君主,怎麼會舍得放過?
石越隻好暗自歎氣,幸好要頭痛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沈括。
因為決定了保密的原則,所以汴京城的人們還沉浸在興奮與喜悅之中,石越的形象開始被市民們神化了,那玩意哪是普通的兵器呀?
雷公的雷槌也不過如此吧?
這不是神仙下凡,又是什麼?
蕭佑丹走馬燈似的拜訪了西夏、大理使者的駐處,向他們打聽大宋朝廷官員們的情況。
他知道一個國家的上層,承平日久之後,總是會出現不同的派别的,何況大宋現在正是改革動蕩之中,若無派别出現,那簡直不可思議。
本來對于這些,他是不感興趣的,一直他都認為大宋也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國家,自己到汴京來,上壽,遊玩一番,領略一下汴京城的繁華,然後就回國報告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旅程。
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校場上震天雷的威力,給了他強烈的危機感!
蕭佑丹并不是頭腦簡單之輩,他很快就現了這震天雷的幾個缺點,體積太大,重量估計也不太輕,運輸起來就不太方便,而且還需要投擲器射,機動性明顯不夠,所以震天雷并不是不可對付的。
但是如此強大的威力,用來守城的話,那就是讓善于守城的宋兵如虎添翼,幾乎立于不敗之地了。
他馬上就想到,一定要弄明白大宋現在有多少這樣的火器,布置在哪些重鎮,每年的生産能力如何,成本有多高,還有沒有更厲害的火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他堅信這是趙家皇帝與石越的雙簧,以石越的能力,不會把老本全部露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