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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

新宋 潇騰 4090 2023-08-28 22:20

  柔嘉忽然高聲說道:“那你們将兵器放下,馬趕開,走到百步之外。
”石越不料柔嘉亦有此急智,不由大感吃驚,回頭詫異的望了她一眼。
柔嘉望見石越眼神,不知如何,竟慌忙将目光避開。

  那馬上之人微一沉吟,道:“如此似不太公平。
若你們毀約,我追之無及。
我等可騎馬至百步之外,你若敢毀約,我亦能取你等性命。

  石越見此人臨機決斷,毫無遲疑,神色之中,更是有一種淩駕于人之上的習慣,心中暗暗稱奇。
心道:“我竟不知京師中來了如此人物!
難得是大理國的使者?
”但他素知大理國的使者一向知禮守法,絕不可能縱馬橫行于街肆。
此時見彼方步步退讓,更是深知被擒之人身份于對方必然非同尋常,當下更不着急,凝目注視馬上之人,從容說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物?
若不肯說出來,我終難相信你。

  “那你們又是何人物?
我又如何能相信你們?
天下之大,我随口胡謅一個名字,你亦不知真假,何必相問?

  石越忽然笑道:“我信閣下不是說謊之人。

  那人略覺詫異,喉嚨一動,卻不答話。
石越走到侍劍跟前,卻見那被擒之人頭淩亂,臉上東一道西一道鞭痕,此時被侍劍用劍抵住喉嚨,早已臉色蒼白,慘無人色。
又見他膚色甚黑,肌肉隆起,卻不似養尊處優之人。
他見石越過來,雖不敢說話,眼中卻露出怨毒之色。
石越淡然一笑,溫聲問道:“你是何人?
敢于街中橫行,卻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麼?
”那人臉上更加憤懑,口裡連珠介地說出一串話來,石越雖聽出是西南口音,卻是一句也聽不懂。

  馬上之人冷笑一聲,道:“你又何必咄咄咄逼人,非要知我等來曆?

  石越霍然轉身,逼視對方,道:“自是為了後會有期!

  “你還想尋事?
”忽然間,馬上之人似乎換了一個人一般,身上處處散着一種傲然之氣。
他注視石越,淡淡說道:“那便告訴你也無妨。
被你擒住之人,是歸來州知州個恕之子、蕃部巡檢乞弟,乃是入京就讀蕃學的。
我是歸來州何家堡堡主何畏之。
你若想報仇,可來尋我。

  石越又打量了被擒之人一眼,終于恍然大悟。
歸來州是西南梓州路的羁縻州,大約在後世宜賓的古蘭、叙永、興文一帶,是熊本平定泸夷時所置。
石越興蕃學,凡附宋之各部酋長都遣子入學,這些人平素在山鄉夜郎自大慣了,又不懂禮法,觸犯法禁更是常事。
為此事,石越沒少遭彈劾。
朝廷為之屢申嚴令,這才漸漸收斂,這乞弟等人,想是來京不久,才敢如此橫行。
隻是那個何畏之,卻不似一個平常人物。
不過山野間藏龍卧虎,亦是平常之事。
當下問道:“我在何處可尋到你?
你與這個乞弟住一塊?

  何畏之淡然一笑,道:“隻要你在開封,日後便會知我大名。
”言外之狂傲,讓石越都不由一怔。
柔嘉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我亦不要知道日後,隻須知今日晚間你在何處便可。

  “告訴你亦無妨,今日晚間,我當在石參政府上。
”何畏之傲然回道。
他話一出口,石越三人面面相觑。
柔嘉惡狠狠瞪着石越,石越連忙無辜的搖了搖頭。

  何畏之說了這許多話,已是不耐,又催道:“放不放人?

  “放。
”石越生怕柔嘉多嘴,連忙說道:“你們先下兵器牽馬退後一百步。

  何畏之打了一個眼色,餘下幾人便将兵器丢到地上,何畏之卻将弓收起,隻是把箭全部丢到地上。
一手牽馬,緩緩後退。
柔嘉走上前去,正要拾起衆人兵器扔到一邊,卻聽何畏之冷冷說道:“箭上淬有巨毒,見皿封喉。
姑娘自重。

  

  柔嘉素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哪裡肯信,反倒偏偏先要去拿箭了。
石越卻知何畏之這種高傲之人,定然不屑于撤謊,慌忙搶上一步,一把拉開柔嘉,低聲說道:“縣主,你上馬先行回府。
”也不待柔嘉答應,便将她拉到馬邊。
不料柔嘉死活不肯上馬,卻也不說理由,隻是脹紅了臉死死抓住馬缰不做聲。

  石越萬料不到柔嘉這時居然鬧起别扭,頓時傻眼。
他知道當時西南諸蕃,大多好鬥,視殺人為常事。
萬一對方翻臉,使柔嘉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可真是百死莫贖了。
但這位姑奶奶不肯上馬,他卻也無可奈何。
眼見何畏之等人就要退到百步開外,石越當真是心急如焚,低聲說道:“縣主,算我求你了,你快上馬吧。

  柔嘉臉色越來越紅,卻依然是無比堅定的搖了搖頭。

  侍劍一直注視着何畏之等人,也不知石越與柔嘉在鬧這個别扭,眼見半晌沒有聽見動靜,不由催道:“公子,你與縣主先上馬回府,我來交人。

  石越知道侍劍學過武藝,自己留下來反是累贅,當下應聲說道:“你多加小心,不必傷害人命。
”一面踏蹬上馬,也不顧嫌忌,伸手将柔嘉拉上馬來,催馬回府。

  侍劍又故意拖延了一會,待石越走遠,這才一腳将乞弟踢開,躍身上馬,狠狠抽了一鞭,一面高聲笑道:“何畏之,後會有期。
”驅馬絕塵而去。

  何畏之目視侍劍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見幾個屬下已将乞弟擡起,亦上前将地上的箭撿起,放入箭筒,上馬說道:“先回去吧。

  不料衆人卻是怒目相視,并不動身。
乞弟黑着臉說道:“你為何不問他們姓名?

  何畏之輕蔑的看了乞弟一眼,淡淡的問道:“你想報仇?

  “此仇不能不報!
”那乞弟在歸來州也是稱王稱霸之輩,何曾吃過這種大虧?

  “我勸你不要報了。
”何畏之的語氣充滿了戲弄。

  “何畏之,你怕了麼?
你要想想這些年是誰支持你們何家堡?

  何畏之臉色忽然冷冰,他催馬走到乞弟旁邊,居高臨下的望了一眼,寒聲說道:“我要滅掉你個恕家,便如探囊取物。
西南諸部,我何家在哪裡都可以立足!

  乞弟聽見這冰冷刺骨的話語,身子竟是不由一顫。

  “你若想報仇,大可自己去尋。
方才那個書僮稱那個女子為縣主,大宋朝敢女扮男裝出來逛街的縣主,必然不多。
”何畏之嘲諷的說道,“不過我勸你不要存這個報仇的癡心妄想,便人家不是縣主,就以那個書僮的武藝,你們個恕家的人去,也是送死而已。
”說罷竟是催馬揚長而去,留下乞弟在那裡瞠目結舌。

  石越與柔嘉共騎而行,不料柔嘉竟是安靜無比,倒讓石越無比奇怪。
過了幾條街道,因聽不見後面有人追趕,石越便下了馬來,牽馬而行。
柔嘉坐在馬上,一反常态的默不作聲,隻是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馬鞭。

  不多時二人便到了石府。
石安遠遠望見石越竟然給一個年青男子牽馬,不由大吃一驚,張大了口半晌合不上。
一面迎了上來,看得實了,才知道是柔嘉縣主,慌忙行禮。
石越見他模樣,亦不由好笑,罵道:“還不快叫人領縣主進去?

  石安連忙答應,一面問道:“參政,侍劍沒有回來麼?

  石越想自己和柔嘉是牽馬走回,侍劍卻是騎馬,自是侍劍在前,不過京師道路交岔,不走一條道也十分正常,因此他隻道侍劍早已回府,這時聽石安問起,不由擔心起來,反問道:“侍劍還未回來?

  “小的今日一直在大門前,并非見着。
他是與參政一道去面聖的……”

  石越與柔嘉對望一眼,不由脫口說道:“糟了!
”他正欲叫人去開封府找人幫忙,便聽石安笑道:“回來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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