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莊嚴緩了緩口氣,上前扶起中年人。
“這樣你看行不行,我們和另一個戰友留下,盡量挪出位置來,這裡的鄉親裡年輕力壯的讓讓小孩老人還有女人先上船,我在這裡陪着你們剩下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所有人。
幾個本來因為心急想擠上船的壯年男人都低下了頭。
“這位姜大姐要帶路,另外兩個是我們舟橋部隊的戰友,他們要開船,我們倆留下!
”
他指了指王大通。
王大通點點頭,也跟着說道:“對對對,我們倆留下,你們放心,部隊一定回來,相信我們。
”
其餘幾個年輕人和中年人也跟着點頭,大家慢慢讓開了路。
莊嚴和王大通趕緊将山坡上的老人和孩子,還有幾個女人送上船。
船上擠上了九個大人和三個孩子,岸上還有三個稍微年輕力壯些的男人。
黃寒瑞坐在沖鋒舟邊,沖着莊嚴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莊嚴,你放心!
我很快會回來!
”
說罷,馬達轟鳴,沖鋒舟慢慢調轉穿透,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等沖鋒舟走了,王大通看看周圍已經沒人,悄聲問莊嚴:“你有把握船一定能找到我們?
”
剛才莊嚴其實根本沒想過這些。
之前雖然拿着地圖,也有姜文英引路,可是黑燈瞎火的,洪水幾乎淹沒了一切的地标,根本沒辦法按照原來的計劃搜索固定區域。
之前也是胡亂開,無意中看到這裡的火光而已。
“沒。
”莊嚴低聲道:“你這個大嘴巴别嚷嚷。
”
王大通撇撇嘴,也沒再說啥,跟着莊嚴上了小山包。
幾個人坐在火堆旁,默默地等着。
沒人說話。
周圍除了水流的嘩嘩聲,還有偶爾從遠處傳來不知什麼東西撞擊發出的悶響之外,靜的可怕。
莊嚴不知道怎麼開口去安慰這些老百姓。
他們沒了土地沒了莊家沒了房屋,甚至有些人的親人生死未蔔,莊嚴感到自己沒有資格也沒有辦法去讓他們安心。
對于莊嚴來說,這一夜是漫長的。
水還在漲,這個本來就不高的小山包很快隻剩下了不到十平米的地方可以坐人。
留在這裡的人顯然已經開始愈發焦急。
船走了一個小時,還沒有回來……
“他們……”之前那個嚎哭了一回的中年人忽然問:“還會不會回來……不會找不到我們吧?
”
“不會!
”莊嚴現在隻能硬着頭皮撐下去,他不能露怯,否則場面就會亂。
“我們當兵的從不放棄戰友,更不會放棄你們老百姓,他們一定會回來!
”
“可是這水……”中年人看了看身後,洪水已經漫道了不足兩米之外。
莊嚴想了想,脫下身上的救生衣,将他遞給中年人。
“拿着!
”
“你……”中年人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士兵居然會将身上唯一的救生衣遞給自己。
救生衣。
在大洪水中,這就是唯一可以活命的希望了。
“我們練過遊泳,不會有事!
”
回頭看了看王大通,說:“是不是?
”
王大通也脫下救生衣,遞給另一個老百姓。
“拿着。
”他說。
隻有三個老百姓,現在兩人身上有救生衣。
對面的中年人的手有些抖,良久,他的眼淚忽然淌了下來,說:“解放軍……解放軍是最偉大的……”
時間一點一滴地飛快流逝。
船,還是沒有出現在視線裡。
水,開始完全淹沒了不到五米高度的小山包,莊嚴等人的腳踝以下全浸泡在水裡。
“站在雞舍上面,還可以頂一陣!
”王大通說。
幾人趕緊爬上雞舍,粘在不到一米高的破爛磚牆上。
“完了完了……這下子……都完了……”中年人有些不知所措,嘴裡叨念着:“我不甘心,我老婆孩子如果沒死……她們也許被人救了,在岸上等我……”
莊嚴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事到如今,真的面對危險,他忽然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給父母寫一封信。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太多的話要和父親說了。
這麼多年,和父親針鋒相對,可是,他想告訴父親,自己不是震得恨他……
雖然一個多禮拜之前莊嚴學會了遊泳,但畢竟隻是初哥,面對流速極快的洪水,他心裡根本沒底。
水,已經漫到了雞舍上,莊嚴的雙腳已經完全浸在了水中。
那些失去了土地庇護的小動物再一次朝雞舍旁靠攏過來。
蛇、老鼠、還有青蛙和蛤蟆……
已經沒有人去計較這些了,能活着離開已經很不錯了。
黃寒瑞他們的船,為什麼還沒到?
已經一個半小時了……
難道他們迷路了?
現在火堆已經熄滅了,沒有明顯的指示标記,周圍黑得可怕,哪怕有船經過,如果太遠也看不到自己。
“待會兒如果聽見有馬達聲,記住吹哨子!
”莊嚴對中年人說,指了指他救生衣上綁着的哨子,“那樣他們會過來就我們。
”
還沒等中年人回答。
突然,腳下的土牆終于承受不住洪水的沖擊,嘩啦一下全倒了,五個人全部噗通地跌進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