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不平将煙屁股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是這樣,你退伍回來,我在公司裡給你留個位置,你當我的左膀右臂,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現在是撈錢的好時代,咱們聯手打天下,怎樣?
”
莊嚴不動聲色。
因為事情沒那麼簡單。
自己了解莊不平。
莊不平一切都基于商業利益考慮。
當然,不是說他沒親情,可就算要關照弟弟,也不急于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動員自己退伍。
“哥,直說好了,别繞彎子,你不煩我也煩。
”
莊不平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說:“實話跟你說吧,你同學許信,有印象吧?
”
“許信?
”
莊嚴立即脫口而出:“你說許胖子?
”
莊不平說:“是許胖子,不過現在人家可不同了,是大老闆了,他最近在咱們市裡紅得很,一半的政府市場工程都是他在做,而且他們家也在建商品房樓盤。
我知道你跟他關系特别好,這兩年商品房交易政策開始放寬,濱海市到處都在大興土木,這裡面大有可為。
你和許胖子從前是穿一條褲子的,回來找找他,咱們強強聯手,合作一下大有可為。
”
莊不平将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許胖子做的是建築和房地産,莊不平做的是建材批發和運輸,其實按照莊不平的構想,這筆生意倒不是不能做。
換做兩年多前,莊嚴聽到這個消息能樂得一晚上睡不着。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他心裡卻十分平靜。
“哥,我想在部隊裡幹下去。
”
“啊?
”莊不平手裡的zIPPo火機都差點掉到地上去:“你瘋了啊!
?
你不會真的将爸那一套都學了個十足吧?
”
莊嚴說:“爸也不錯……”
“不錯?
”莊不平說:“你以前是怎麼說他的?
說他就是個軍閥,是個獨裁者,是個自私鬼,眼裡隻有自己!
再說了,咱們以前當兵打仗,你說有啥好?
落一身的傷不說,換幾枚破銅爛鐵和幾張證書,回來進個單位還低配,工資說白了……”
他指着飯店裡面。
“就今天這頓飯,能吃他三個月的工資你信不信?
”
莊嚴有些不高興了,說:“哥,我也有兩枚軍功章,你是不是也覺得是破銅爛鐵?
”
他想起了老迷糊,心裡湧上了一股無名之火。
老迷糊這輩子隻想立功一次,最後成了,但那是用命換的。
可在自己親哥哥的眼裡,那不過是一枚破銅爛鐵。
莊嚴忽然覺得莊不平很陌生。
曾經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哥哥,忽然變得如此遙遠,仿佛兩個世界的人,根本無法溝通。
“爸是老古董,難道你也是?
”莊不平說:“你說說,你那兩枚功章,能換啥?
拿去賣,能值幾個錢?
!
”
莊嚴猛地從椅子裡唰地站了起來:“有些東西不是用錢來衡量的!
你能不能别那麼俗?
!
”
看到莊嚴發火,莊不平更加錯愕。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仿佛也感到了陌生。
“你跟我裝清高是吧?
錢不能衡量?
你也不想想,當年咱們一年能回一次家嗎?
你病了,誰照顧你的?
你放學,誰帶着你回家的?
你讀數,誰給你零花錢的?
!
當兵前,你那輛大黑鲨,一萬二,不是錢?
你的大哥大,一萬九,不是錢!
?
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錢?
你現在跟我說視錢财如糞土那套嗎?
你說我俗?
行!
我俗,你清高!
你莊嚴有資格跟我說清高嗎!
?
這麼多年,你也不想想是誰在照顧這個家?
爸病的時候,你這個清高的人回來幾次?
就一次!
一次!
不到一個禮拜就走了!
是我,是我這個俗人用你鄙視的金錢請的護工,是我花錢買那些昂貴又不能報銷的進口藥!
是我這個俗人,用錢讓咱爸今天還能坐在這裡戳着我的鼻子罵我是‘新興的資本家’!
你們都清高,就我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