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懲罰訓練依舊在繼續。
當别的排都躲在房間裡開班務會休息的時候,二排的兵仍然背着裝備在大操場上一次一次地接受折騰。
鴨子步、蛙跳、俯卧撐……
不過,沒有人再起來抗命。
包括莊嚴。
那天下午的比賽已經為二排所有新兵上了一課。
當了兵,你就不是自己一個人。
當了兵,你就是一個戰鬥集體中的一份子。
一個人的榮譽可以是一個排的榮譽,一個人的恥辱也可以是一個排的恥辱。
這一點,就連桀骜不馴的莊嚴也逐漸意識到了。
部隊就是一個有别于現實社會存在的另類世界。
雖然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部隊營盤中生活的人同樣要面對一些社會上形形色色人要面對的現實問題,甚至有時候不得不去處理一些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雞零狗碎的破事。
不過不妨礙那些有着黝黑皮膚和結實肌肉,喜歡聞硝煙味,喜歡摸鋼槍的一群男人們在自己特有的地盤上建立起一套有别于現實社會的行為準則和思維。
莊嚴覺得在部隊裡,似乎沒人跟自己講道理。
他們講的隻是命令,又或者那個叫榮譽的東西。
這種東西,在現實社會裡很稀缺,尤其是現在這種經濟挂帥的時代,算得上罕有。
就如同自己,從進入軍營開始就必須接受這種完全區别于自己之前生活的一套規則。
在家裡,莊嚴絕對算是個叛逆的孩子。
父親莊振國對于自己的這個小兒子也是傷透了腦筋。
莊振國屬于典型的傳統軍人。
打過仗。
流過皿。
和敵人真刀真槍幹過。
要在戰場上拼命,莊振國這輩子沒怕過誰。
可是面對自己的孩子,卻像老虎面對着刺猬,無從下手。
由于長期服役,莊振國在莊嚴的童年裡大部分時間隻存在于照片上。
這種情況無可救藥地導緻了兩父子之間關系的冷淡。
莊振國轉業之後,身上依舊有着濃重的軍人氣息。
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基本和部隊那一套無異,把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兵來管。
當部隊的一套放到現實生活中來,又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導緻了倆父子關系的徹底崩塌。
他對莊嚴的個人要求,莊嚴一條都沒有達标。
例如莊振國要求自己兒子剪頭發一定要剪成闆寸,而莊嚴卻永遠将頭發留到幾乎披肩,然後每天早上在鏡子面前用摩絲和發膠抹得晶光閃亮,連蒼蠅都無法在上面停住腳。
為此,他揍過兒子。
可是莊嚴的性格根本不怕揍。
你打他,他就死死盯着你看,随便你打。
打完了,他該幹嘛還是幹嘛。
這就是一頭犟牛!
莊振國忽然發現自己在部隊裡無往不利的一套教育方式根本無法鎮住自己的兒子,為此常常感到絕望。
而莊嚴經常用來頂嘴的一句話,卻又是那麼的具有諷刺意義——你那一套,早落伍了!
這句話是在改革開放之後經濟浪潮帶動時代進步時期,每一個新生一代都會對自己父輩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