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開始,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
因為天氣逐漸轉好,最近幾天水位一直在緩慢下降,流量也降低了不少。
各種慰問隊伍開始穿梭在軍營裡,除了每天派出固定的人員和地方組織巡防之外,其餘的士兵都待在帳篷裡休息。
大隊天天加菜,夥食好的沒話說,王大嘴天天吃得滿嘴流油,莊嚴笑他說就像餓死鬼投胎。
這是一段惬意的時光。
電視裡每天都在播放着抗洪主題的新聞和晚會,到處都是各種領導慰問,還有各界踴躍參加赈災捐款的報道。
這一切,對于身在其中的莊嚴和戰友們來說反倒有種遙遠的感覺。
其實作為抗洪一線的士兵,過去的一個月都在異常緊張的氣氛中渡過,每天都會被忽然響起的緊急集合哨聲驚得從床鋪上跳起來,至于什麼赈災演出和什麼捐款來說,根本沒時間去留意。
倒是期間來了總部文工團,在江邊給戰士們唱了幾首歌鼓舞士氣。
好幾個都是大咖,經常能在央視的節目或者晚會裡見到,而且歌唱技藝絕對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不用麥克風,清唱都能讓在場幾千人聽得清清楚楚。
塵埃落定,莊嚴的心總算放松下來。
這次抗洪,部隊可以說是不辱使命,長江沿線沒有因為這次百年不遇的洪災受到巨大的傷害,就連埋在GA縣大堤上的那20噸炸藥最後也沒有炸響,地方政府正在醞釀着計劃,準備讓災區民衆重返家園。
剩下的,就是沿岸的大堤修複工作,那是交給地方政府去做的事情。
陸陸續續傳來的都是好消息。
9月2日,長江鄂州至小池複航。
9月2日,中國建設銀行行長到鄂北省研究災後恢複、重建等問題,并代表總行承諾:對建行湖北省分行增加貸款30億元。
9月3日,松滋至石首和三峽壩區複航。
複航。
當天晚上,由楚天廣播電台發起和組織的“98鄂北抗洪前線部隊十萬将士千米長卷簽名”活動,有10萬将士、60位将軍在長卷上簽名。
那幾天,莊嚴脫掉的一層皮長出了新的皮膚,癢癢的,紅紅的,泡爛的腳和裆部也開始慢慢愈合。
這感覺,比過年還要美。
到了9月5日,風雲突變。
那天晚上七點多,放晴多日的天空忽然開始下起了暴雨。
王大嘴站在帳篷邊,抽着煙看着天,搖頭晃腦說道:“夜觀天象,不妙……不妙……”
莊嚴差點沒一巴掌将這厮拍死在地上,現如今,他最怕的就是王大通這種烏鴉嘴。
“大嘴,你能說句人話嗎?
”
莊嚴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營區裡響起了哨聲。
果然是1師頭号烏鴉嘴……
這時候響起哨聲,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很快,老七過來告訴所有人,隻是集合而已,不是出搶險任務,所以不用帶鐵鍬,穿雨衣出去集合就可以。
這個通知,總算讓莊嚴稍稍放下心來。
大隊集合完畢,溫志興簡短地講了一番話。
主要的内容是提醒所有人不要掉以輕心,并且宣讀了防總轉給部隊的一份通知。
通知說,連日來,長江堤防新的險情仍有發生,6日洪湖市江堤腳連出3處管湧險情,赤壁大堤老堵口已整老險又出現新變化。
通知還要求各地以此為鑒,警惕退水倒堤,落實查險整險的新措施。
宣讀完上級的通知,溫志興要求各中隊加強所在大堤段的巡邏,隻要一天沒接到撤離命令,一天都不能放松警惕。
退水倒堤?
對于莊嚴來說,這倒是個新詞兒。
水退了,還會倒堤?
解散後,莊嚴問老七,什麼叫做退水倒堤?
老七幹脆給整個三區隊詳細解釋了一次這個名詞。
聽住在江邊有經驗的老人講,“堤倒退水時”,“漲水不倒退水倒、下雨不倒天晴倒”,都是在說,越是接近安全的時候,潛在的危險越大!
“堤倒退水時”是有一定的科學依據的。
所謂的的退水倒堤是指漲水的時候,堤身逐漸接受水高産生的壓力,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相持平衡的情況下,堤身反而是安全的;相反,一旦雨停驟晴,水位漸落,堤身就像失去“撐篙”一樣。
由于長江沿線的大堤多日經曆洪水浸泡,堤身有所松軟,加上太陽暴曬,堤身在溫熱膨脹中更是容易脫落下滑,産生潰口倒堤。
這種情況往往發生在天晴水退的時候,也是最容易滋生麻痹大意思想的時候。
正所謂“行百裡者半九十”,“勝利永遠屬于最後的堅持者”。
麻痹大意始終是取得勝利的天敵,不管是在屏息凝神的初期,還是即将勝利的末期,隻要有了輕視麻痹的心理,就會被可能迎來的勝利沖昏頭腦,就會松松弦、歇歇腳,就會被潛在的危險乘虛而入,最終就會功虧一篑、功敗垂成。
從第八次洪峰過去之後,天氣連晴了好幾天,堤内的水慢慢地消退,水位在逐漸下降,防汛人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些地方卻出現了潰口倒堤,有的地方由于缺少預案,弄得措手不及,造成群衆生命威脅和财産損失。
所以防總才會下發這個通知,提醒沿岸救災搶險部隊注意大堤的情況。
好的不靈,醜的靈。
事情王大通的烏鴉嘴再一次不幸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