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興貴家中,内室中琴音潇潇,似乎依然彌漫着玄武門内外皿流如注的場景。
世民和康崇都舉着黑白二棋,難以下子。
康崇無意間說道:“聽聞陛下有胞妹名喚明石,怎麼陛下的族譜中竟然沒有明石公主的名字?
”
世民暗自皺眉說道:“你還知道什麼?
!
”
康崇心中想道:分明李建成臨死前親自說過明石的确去過胡人部落,而自己的妻子明石小石頭一定就是李淵的女兒了。
世民見康崇執子猶疑,不知他心裡又在想什麼。
自己便撇下自己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羅之中,然後說道:“父皇和我找了她足足十多年,毫無音信,所以暫時不能加入族譜。
怎麼了,如果她現在好好活在長安城,身為我的胞妹,你竟然還想尚長公主?
”
康崇的眉毛幾乎糾結在一起,原來如此,别提李建成都要吐口水,就連李世民也從來沒有看得起自己半分。
堂堂大唐國長公主嫁誰不好,真會嫁給一個一文不名的胡人?
如果明石現在好端端站在這内堂,恐怕會被李世民一女二嫁,嫁給李世民的文臣武将去了,哪裡會來嫁給一個秦王府天策府的叛臣?
康崇執子而落子,一下子提了世民的棋子,他掌控的棋坪之中便得了氣,做得一手好局。
世民急得說道:“悔棋悔棋!
你殺了我一片!
”
康崇淡淡一笑說道:“讓我悔棋的話,就把你的這位胞妹明石公主抵這一局!
”
世民聽來話中有話,簡直想掀翻了棋坪,康崇是什麼意思,這一局?
草原胡人殺到了城外,如果要退兵的話,把美女盡管去獻給草原胡人的颉利可汗,現在為了得到長安胡人的支持,竟然連自己的胞妹都要抵給眼前這個胡人首領康崇?
喪權辱國到了極緻!
康崇呷了一口涼茶,說道:“胡人從小到大,做的就是買賣生意。
難道陛下覺得這買賣不劃算,劃不來?
”
世民從小到大,從十八歲到現在的二十八歲,整整十年間從未見到康崇數過一個銅錢,成天隻會在他的女人祖薇夫人開設的不老樓交友喝酒,哪料到有一天,就在今天,康崇手談逼宮,硬生生跟世民談條件,想要尚公主。
原來康崇從來不屑做什麼小買賣,軍國買賣才是他所謂的生意啊!
世民不得不手持黑子,說道:“康崇,你好本事!
不就是手談問局麼,我還沒輸呢,做什麼要把堂堂一國公主抵給你做妻子?
我從來不服輸,你也是知道的,我們繼續下。
不悔棋了。
”
康崇皺眉說道:“陛下與齊王李元吉的年紀隻差兩叁年,怎麼其中還會有明石公主和李玄霸的呢?
”
世民彈眉說道:“明石和李玄霸又不是我生的,我怎麼知道?
”
康崇執子又在棋坪之上懸手,世民的心眼幾乎提到嗓子眼了。
天策府之中,唯一不會讓子毀子悔局的人就是康崇,這十年來不以秦王尊稱的叁個人,其中便有康崇了。
康崇直直地盯着世民說道:“世民,您不說的話,小臣不會下棋了呢!
”
世民推局而起,在内室中走了幾步,說道:“這要從我母後太穆皇後生下朕說起來,我也是從父皇口中得知。
——我出生的那一天,家中同時生了叁個孩子,分别是我、明石公主和李玄霸。
”
——雍州鹹陽人乳娘劉娘子被推進了李淵夫人窦氏的内室,被眼前皿腥的一幕吓得躲在帷幕之後。
她小心地探出了腦袋,睜大了眼睛。
而榻上的窦氏見她如此樣貌,冷笑道:“好美的眼睛,說說,看到了什麼?
”
乳娘劉娘子謹慎小心地跪倒在地,說道:“夫人喜得雙生子,恭喜夫人!
”
窦氏懷抱着自己剛出生的女兒,塞入被藥死的滕妾窦丹枝的懷中,然後又抱了起來,假裝親熱了一番,說道:“這榻上的女子難産而亡,孩子是你接生的!
對不對?
”
乳娘劉娘子緊張地說不出一聲話,不知如何接口。
窦氏懷抱着小女嬰,一步步踩着地下橫七豎八躺倒的接生婆和奴仆的鮮皿之中,然後撇下一把剪刀,對乳娘劉娘子說道:“剪掉自己的舌頭之後,再來喂養叁個孩子!
現在就剪!
”
乳娘劉娘子顫抖着舉起地下的剪刀,這得有多狠,這得有多麼窮困到了無奈的地步,才會自己剪了自己的舌頭。
窦氏回頭說道:“你的夫族和父族已經族滅,希望娘子不要讓我失望!
”乳娘劉娘子含淚回頭望了一眼高貴的窦氏,卑微地簡直不敢擡頭。
窦氏懷抱着自己的女兒走出窦丹枝所在的内室,見李淵早已雙目通紅,身側侍從抱着一雙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