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天下大旱、各地難民叢生,本理當是全國各縣子民齊心協力共渡難關,汝水一帶諸縣又憑何能置身事外,對魯陽縣遭難民之禍袖手旁觀?
難道那諸縣并非我大晉的城縣麼?
我等不妨直言于諸縣,倘若諸縣願意撥出錢糧相助,那麼我魯陽縣也願意替他們穩住境内的難民,不使其流竄往北,否則,咱魯陽縣也管不着那些難民愛往哪去!
”
當日晌午,在魯陽縣的縣府正堂内,魯陽鄉侯與魯陽縣縣令劉緈于一張桌案旁正襟危坐,言辭地将以上那段話說予劉緈,隻聽得這位四十來歲的劉縣令雙目放光,雙手拍着大腿贊聲不斷:“是極!
是極!
鄉侯所言極是,這原本就并非我魯陽縣一縣内務,縱使汝水一帶諸縣不肯相助,又豈能容他們置身事外?
”
說着,這位劉緈劉縣令用敬佩的目光看向魯陽鄉侯,由衷又贊道:“鄉侯不愧是我魯陽縣的人傑,如此一來,困擾你我許久的錢糧問題,也總算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前一陣子劉某曾派人前往汝水諸縣尋求援助,據派出的差卒回來禀報,汝水一帶諸縣受旱情影響并不嚴重,且暫時也未受到難民的影響,倘若此番能順利說服諸縣,我魯陽縣便能得到一筆可觀的錢糧……數個縣的錢糧資助,應該能抵得上咱縣内的官倉了吧?
如此一來,你我商拟的河渠,也總算可以開始施工了……”
“是啊。
”魯陽鄉侯亦心情振奮。
出于高興,盡管魯陽鄉侯準備返回府内,但縣令劉緈卻硬是要邀他到家中喝酒,權當慶賀此事。
劉縣令的家倒也不遠,就在縣府的後院,拗不過這位劉縣令的盛情邀請,魯陽鄉侯隻得應約,對坐吃酒。
待喝了三巡酒後,劉緈忽然惋惜地說道:“可惜鄉侯想出這招妙策稍稍遲了些,若能提早個把月,或許我魯陽縣境内的農田,還能從哪些難民手中剩些收成……”
『……那可真是抱歉,趙某今日早晨才聽我兒道出這招計策。
』
魯陽鄉侯哼哼兩聲,面無表情。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話語中的漏洞,劉緈連忙補救道:“鄉侯切莫誤會,劉某絕沒有責怪鄉侯的意思,隻是純粹為我縣今年的收成感到惋惜。
”
“我理解,我府上的田地,今年也是損失頗多。
”
魯陽鄉侯點點頭,沒有追究。
确實,鑒于他魯陽縣不敢開放官倉,縣内的農田難免遭到了難民的偷竊與哄搶,田地裡那些尚未成熟的谷麥,連着杆子都被那些難民拔了去,就連屬于魯陽鄉侯府的田地亦是如此,魯陽鄉侯雖有些阻止,但也擋不住那般衆多的難民,隻能退而求其次,派府裡的仆從與護衛去守衛田地間的谷倉,最起碼将谷倉内堆積的陳糧保住。
至于田地裡的那些谷麥,魯陽鄉侯也就隻能選擇放棄。
好在他鄉侯府有“食兩千戶”的殊榮,就算損失當年自家田地裡的作物,倒也不算是太嚴重的事,但此事若放大至整個魯陽縣,魯陽縣今年着實是損失慘重,别說朝廷制定的稅收,恐怕就是交給魯陽鄉侯府的兩千戶食祿,也未必能夠湊足。
可問題是,趙虞今早才将這招辦法告訴魯陽鄉侯,魯陽鄉侯也沒辦法啊。
端着酒碗猶豫了半晌,魯陽鄉侯将酒碗放下,神情有些糾結地對劉緈說道:“劉公,實不相瞞,其實想到這招‘威逼諸縣’的,并非是小侯,而是小侯家中的幼子。
”
劉緈正給魯陽鄉侯倒酒,聞言頓時一愣:“據劉某所知,鄉侯膝下有二子,然而都僅有十歲左右……”
“嗯。
”魯陽鄉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見此,劉緈的臉上浮現濃烈的驚訝,難以置信地問道:“鄉侯,你是說,想出這招計策的,竟是一個十歲的孩童?
”
魯陽鄉侯點點頭,說道:“這些日子,小侯亦為籌集錢糧一事而困擾,但卻不得其法,直到昨日,我幼子趙虞對我提出,讓我與劉公商議,看能否湊些錢糧,讓那些難民以工換食……”
“诶?
”
劉緈的雙目再次睜大:“這不就是鄉侯你當初想出的辦法麼?
令公子連這招也想到了?
”
說着,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好奇問道:“等等,鄉侯所說的幼子,可是前些日子不慎在鄉侯府上的一棵樹上摔下,導緻失去以往記憶的那位公子?
”
“唔?
”
魯陽鄉侯微微一愣,皺眉問道:“劉公,你怎麼知道?
”
“鄉侯且莫誤會。
”劉緈笑着解釋道:“是城内一個姓孫的神婆所言,這幾日,那老婆子逢人就說,就連鄉侯你也知曉她的名氣,請她到鄉侯府為公子驅邪……”
魯陽鄉侯聞言雙眉皺起,顯得很是不悅。
明明他已支付那名神婆豐厚的酬禮,且特地叮囑對方莫要将此事外傳,沒想到那老婆子的嘴巴如此不嚴,竟拿這件事來增長名氣,實在可惡!
見魯陽鄉侯面有怒意,劉緈寬慰道:“鄉侯息怒,回頭劉某叫人警告那老婆子一番,叫她休要再胡言亂語就是……相比之下,在下更好奇鄉侯的幼子,倘若鄉侯所言不虛,此子之才智,怕是不同尋常啊。
令公子自幼聰慧過人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