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我看看你想耍什麼把戲吧,楊定。
』
心下暗暗說了句,趙虞朝着前來向他通風報信的馨宮女輕笑說道:“我知曉了,多謝馨宮女相告。
”
“周都尉不必謝,我……”
馨兒搖了搖頭,旋即用複雜的神色看着趙虞,欲言又止。
見她這幅模樣,趙虞笑着問道:“怎麼了?
”
隻見馨兒看了一眼趙虞,咬着嘴唇低下了頭,就當趙虞感到莫名其妙時,她這才吞吞吐吐地問道:“周都尉……曾經做了惡事麼?
”
“……”趙虞愣了一下,露出在面具外的下半張臉,笑容也逐漸收了起來,看得馨兒感覺心中莫名的刺痛。
良久,趙虞怅然地點了點頭:“啊,周某曾經做不少惡事。
”
馨兒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周都尉居然一口就承認了,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趙虞當即就察覺到二人間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在無奈地吐了口氣,識相地說道:“總之,多謝馨宮女相告,周某暫時别過。
”
說罷,他轉身準備離開。
不可否認,他是對眼前這些馨宮女抱有幾分好感,但還不至于到他必須向對方解釋什麼的地步,倘若這位宮女果真因為楊定的話對他心生了什麼成見,他也不會去解釋什麼。
然而就在他準備走開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拉住了他腰後的衣服。
他回頭一瞧,不是那位馨宮女又是何人?
隻見在趙虞意外、驚詫的目光注視下,馨兒低着頭,低聲說道:“周都尉不解釋一下,為何要做那樣的事嗎?
奴婢不敢質問都尉,奴婢隻是……隻是想知道……”
『……不會真對我有好感吧?
』
趙虞心中閃過幾絲驚訝。
倘若換一個人、換一種語氣來詢問趙虞,趙虞根本不會理睬,但看着這位馨宮女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詢問他,饒是他也有些不忍辜負對方對他的好感——雖然對方這份好感,讓他也有些莫名其妙。
“為了活下來。
”
在沉默了片刻後,趙虞沉聲說道。
僅僅五個字,但其中包含的分量,卻讓馨兒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此刻的她,不禁開始在心中替趙虞腦補起各種各樣的苦衷,也不知都自行腦補了些什麼,她長長吐了口氣,臉上的患得患失,再次被笑容所取代:“奴婢明白了。
”
“哈?
”
趙虞愣了愣,剛想問對方究竟明白了什麼,卻見馨兒一臉滿足地說道:“無論如何,周都尉都是一位敢作敢當的大丈夫,我很開心都尉沒有欺騙奴婢……”說着,她微微歪了歪頭,帶着幾分莫名的期待問道:“周都尉可以告訴奴婢,您為何向奴婢坦然承認了這些事嗎?
”
『……楊定都跟你們說了,我還辯解什麼?
』
趙虞忽然發現,即便是眼前這位馨宮女,似乎腦袋也不甚靈光。
他随口輕笑道:“大概……周某也想做一個坦坦蕩蕩、敢作敢當的大丈夫吧。
”
聽到這話,馨兒的臉頓時就紅了,畢竟趙虞這句回答,恰巧就是她方才稱贊的原話。
這……他莫非在暗示着什麼嗎?
似觸電般縮回了原本拉着趙虞衣物一角的手,虛握成拳,面紅耳赤的馨兒死死地将這枚拳頭按在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口。
“我……公主或許醒了,奴、奴婢先偶組了。
”
在偷偷瞧了一眼趙虞後,她心慌意亂地跑回了祥瑞公主的卧室方向。
看着她慌忙逃走的模樣,趙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似乎無意間撩了對方一下。
『這不是一個看顔值的年代麼?
』
趙虞感覺頗不可思議。
搖了搖頭,他帶着牛橫與何順等人走向了一側的衙役班房,随便找了個房間走了進去,等待着那位公主醒來。
大概巳時前後,就當趙虞一行人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間班房内喝着茶時,祥瑞公主身邊另一名宮女尹兒來到了班房内,轉達了祥瑞公主的命令:“周都尉,公主命您即刻到後衙主屋。
”
趙虞點點頭,随口問道:“馨宮女呢?
怎麼不是她來?
”
聽聞此言,尹兒捂着嘴笑了一下,眨眨眼睛說道:“馨兒姐姐今早在公主沉睡之際,偷偷私會周都尉的事,被公主知道了,公主很生氣,就質問馨兒姐姐,見馨兒姐姐在提到都尉時臉紅耳赤,吞吞吐吐,公主就更生氣了,是故……公主就派奴婢來了。
”
說罷,她帶着一副蠢蠢欲動般的期待,微睜着眼睛小聲問趙虞道:“都尉,您與馨兒姐姐不會在商量私奔的事吧?
不可以哦,公主殿下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這都什麼啊?
』
趙虞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了幾眼面前這個小丫頭,搖搖頭說道:“不,在下并未與馨宮女商量什麼……呃,私奔的事。
”
“啊?
”
盡管口口聲聲說着‘公主會生氣’,但這位叫做尹兒的宮女在聽到趙虞的解釋後,卻明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趙虞感覺地出來,這丫頭并非那種計較其自身利害的失望,而是一種仿佛憧憬破滅的失望,這着實令趙虞哭笑不得:宮内的宮女,平日裡不會都在做這種夢吧?
不過考慮到面前這位少女的年紀,好似還正是懷春的時候,倒也不奇怪。
片刻後,趙虞一行人就在這名尹宮女的帶領下,來到了後衙主屋。
此時在屋内,祥瑞公主正坐在主位,身側伺立于馨宮女。
堂内一側的座椅上,則坐着葉縣縣令楊定。
與注意到自己的楊定對視了一眼,趙虞邁步跨過門檻,走到屋内,朝着坐在主位上的祥瑞公主拱了拱手,拜道:“周虎,拜見公主。
”
“哼。
”
也不曉得是昨日聽了楊定的教唆,亦或是得知了馨宮女的事,祥瑞公主看待趙虞的目光很是不善,直到馨宮女在旁小聲提醒,她這才免為其難地揮了揮手,說道:“周都尉,請入座。
”
當然,她也不忘瞪一眼身旁的馨兒。
“多謝公主。
”
趙虞敷衍似地道了聲謝,同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馨宮女,卻見對方在二人的目光接觸之際,慌張地低下了頭。
此時,就見祥瑞公主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旋即白淨的小手一拍扶手,惡意滿滿地對趙虞說道:“周虎,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利用職權之便,庇護曾經作惡多端的手下!
……你這是徇私枉法!
”
鑒于馨宮女已向他通風報信過,趙虞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聞言不慌不忙,故作不解地說道:“公主此言,恕周某不明白。
……周某素來遵紀守法!
”
“哼!
”祥瑞公主重哼一聲,冷着臉說道:“你還敢說遵紀守法?
昨日延亭哥哥都對本宮說了,說你曾是黑虎山群賊的首領,殺人搶掠、無惡不作,就因為抗擊叛軍有功,才當上了颍川都尉。
……可你當上了颍川都尉後仍不幹好事,利用職權之便,庇護黑虎山那些你的昔日同黨,延亭哥哥幾次欲将那些惡寇捉拿歸案,但卻遭你利用職權多次阻攔。
……周虎,你該當何罪?
!
”
看了眼面前這位已深受楊定欺騙的公主,趙虞也懶得解釋什麼,他似笑非笑地轉頭看向楊定,輕笑着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
然而楊定卻無視了趙虞,神色絲毫不為所動。
而與此同時,祥瑞公主再次拍了一下扶手,憤慨地說道:“你敢說你與黑虎山群賊無關麼?
”
“那倒不至于。
”
見事情反正已經挑明了,趙虞也懶得藏掖什麼,坦坦蕩蕩地說道:“黑虎山衆人,确實是周虎的手下,曾經也的确跟随周某犯下過一些惡行,但正如公主所言,鑒于周某抗擊叛軍有功,李郡守已上報朝廷,使周某得到了朝廷的赦免。
周某不知是哪個道貌岸然、居心叵測、壞地流膿的人在公主面前進讒,說在下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