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發誓,他從未遭到過如此羞辱。
在魯陽縣城的城門處,他被幾個縣卒當衆羞辱,被要求将馬車上的貨物一件一件地搬下來檢查。
甚至有幾輛裝載着酒壇的馬車,明明一眼就能看出究竟,但那幾名縣卒偏偏要求他們将酒壇搬下來,說要檢查一下夾層,看看是否有違禁之物。
很明顯,這是那幾名縣卒在報複他。
他王直堂堂汝陽侯府的管事,竟淪落到被幾個小卒為難,這一刻王直恨不得立刻轉身離去——他不進城總行了吧?
但最終,他還是忍了下來。
因為他也知道,魯陽與葉縣兩地,是整個南陽郡唯二縣治穩定的縣城,在吃住方面還算是湊合,倘若過了魯陽,雖然繼續往南肯定還會碰到别的縣城,但那些縣城比魯陽還要破,城中也沒幾個人,為了滾燙的酒水,為了好好在魯陽歇息一日,他忍了。
為此,盡管心中憤怒,但他還是暗示随行的那些随從向那幾名縣卒塞了些好處,總算是讓那些縣卒不在針對他們了。
這不,為首那名縣卒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子,随意地揮了揮手:“行了,把東西搬上車,進城吧,莫擋了城門。
”
『回頭等見到劉緈,看我怎麼叫他收拾你們!
』
強忍着怒氣,王直吩咐人将東西搬上馬車,進了城中。
進了城後,王直依舊裹着毛毯坐在為首那輛馬車的車夫座上,打量着沿途經過的街道與街道兩旁的店鋪,眼中露出幾許嫌棄。
不可否認,魯陽确實遠不如汝陽繁華熱鬧,常年呆在汝陽的王直,自然看不起這種偏僻的窮縣。
帶着車隊來到城内的驿館,吩咐随行的仆從與衛士們自行解決用飯問題,王直帶着約六七個比較親近的随從、衛士,直奔城内最好的客棧。
記得先前魯陽實施以工代赈時,他就來過魯陽的縣城,找縣人詢問了縣内最好的客棧,一間挂着‘楊記客棧’招牌的客棧。
當然,這間客棧雖然是魯陽最好的客棧,但在王直眼裡也就是湊合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今日來到這間客棧前時,王直在門外稍稍駐足了一下,因為他看到這間客棧比前一陣子他初來時多挂了一塊招牌。
這塊招牌上隻有四個字:魯葉共濟。
“魯葉共濟?
這是什麼?
”
嘀咕兩句,王直也沒在意,帶着幾名仆從走入了客棧内。
這間客棧内的一樓,跟酒肆類似,是專門吃酒用飯地方,當王直走入店内時,已經有不少人在裡面喝酒用飯,觀衣着打扮,大多應該是縣内的人,并且還是家中有點小錢的——窮人家哪會在外面吃酒用飯呢?
此時,殿内的夥計立刻就迎了上來,堆着笑問道:“尊客幾位?
”
王直随意指了指自己這些人,說道:“就這麼點人,你看着上點酒菜,要你家最好的。
”
“好嘞,好嘞。
”
夥計滿臉堆笑地将王直等人領到一張桌旁,一邊用抹布使勁擦拭桌面,一邊随口問道:“幾位尊客從哪來?
”
這是很常見的客套攀談,王直也沒在意,随口就說道:“從汝陽來。
”
沒想到,那名夥計在聽到後,手中的動作忽然一頓:“幾位……是汝陽人?
”
“怎麼?
”
王直皺着眉頭問了一句,旋即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因為他發現,當這名夥計問完後,隔壁幾座正在吃酒用飯的酒客、飯客,紛紛轉頭看了過來,目光充滿了不善。
“沒……”
夥計低着頭胡亂抹了幾下桌面,旋即便轉身跑向了堂櫃,與一名目測四十來歲的掌櫃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随後,這名夥計便再次回到了王直這桌,歉意說道:“抱歉,咱店不招待幾位了,幾位自便吧。
”
說罷,他也不再理睬王直等人,自顧自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王直又驚又怒,憤然一拍桌案,罵道:“店家!
店家?
過來!
”
話音剛落,便見那名中年掌櫃慢慢走了過來,神色淡然地問道:“足下有何指教?
”
隻見王直擡手指向那名夥計,憤怒說道:“方才那厮說,不招待我等,這是什麼意思?
”
那掌櫃淡笑說道:“這是最近我家主人定的規矩,主人有命,我等不敢不從。
”
“你家主人?
”
王直怒聲說道:“叫他出來!
”
那掌櫃搖頭說道:“我家主人有要事,目前不在店内。
……足下,請吧。
”
王直氣得咬牙切齒,走上前一步恨聲罵道:“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麼?
我乃汝陽侯府的管事,你得罪我,小心我叫你家開不成店……”
“汝陽侯府?
”
聽到王直的威脅,那掌櫃非但不驚,臉上反而露出了幾許古怪的笑容。
還沒等王直弄明白對方臉上的古怪笑容,從旁便站起一名酒客,搖搖晃晃地走到王直身邊,嘿嘿笑道:“汝陽侯府,你說你方才是汝陽侯府的,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