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六月中旬的某日,邺城侯二公子李勤帶着一幹衛士,帶着母親邺城侯夫人托他帶給自家妹妹的吃用之物,悄然抵達了許昌。
從東城門進了許昌城後,李勤一行人就近找了一處茶攤,歇息了片刻。
自然而然,他立刻便聽說了近段時間那則在城内穿得沸沸揚揚的消息,即颍川都尉周虎與李郡守千金的婚事,這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他迅速與茶攤的攤主結了賬,帶着衆人前往都尉周府。
而此時,趙虞也已得知了李勤衆人抵達許昌的消息,正與何順幾人站在自家府邸的門口,等着李勤的到來。
不多時,李勤果然來到了都尉周府,有些驚訝地瞧見了站在府外的趙虞。
“賢弟。
”
“仲勉兄。
”
趙虞上前相迎,與李勤相互見禮,旋即将後者請入了府内的書房。
至于李勤的随從,自有何順接待。
“公子請用茶。
”
片刻後,在趙虞的書房内,府内的下仆恭敬地向李勤奉上了茶水,旋即躬身而退。
李勤面帶笑容點着頭,看着那名下仆離開書房,旋即這才轉頭看向趙虞,與後者有的沒的聊了起來。
約莫聊了半柱香工夫,李勤見時候也差不多,遂故作不經意地提起了他進城時所打聽到的那則消息:“賢弟,話說我方才進城時,意外打聽到一件事,即賢弟與那位李郡守千金的婚事……”
說到這裡,他緘口不言,等着看趙虞的反應,或者說等着後者的解釋。
說實話,他此刻心中是有些不渝的,畢竟他母親邺城侯夫人,在半個月前才将女兒托付給眼前這位周賢弟,其中深意,當時在場衆人都明白,可沒想到,這位周賢弟回到許昌,便與颍川郡守李旻的女兒定了親,這讓李勤如何能接受?
“仲勉兄已經聽說了麼?
”
趙虞的語氣中透露着幾許尴尬。
他向李勤解釋道:“仲勉兄息怒,這件事說來話長。
……那日我率軍回到許昌,向李郡守複命,李郡守先是詢問了那次平叛的經過,然後又詢問了公主的事,最後便留我在他府上用飯,還喚出了他女兒李小姐與我相見……”
他頓了頓,帶着幾許尴尬對李勤說道:“李郡守以往待我不薄,我亦甚為敬重,實在是不敢推辭他的美意,于是就……”
“唔。
”
李勤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他心中卻是有些不渝,但設身處地地想想,即便換做是他,他也很難拒絕李郡守的美意——那樣做既是對李小姐的羞辱,亦是狠狠駁了李郡守的臉面,隻要是正常人一般都不會那麼做。
『老家夥挺精明啊……』
李勤暗自腹诽着那位李郡守。
他猜測,肯定是他母親邺城侯夫人讓女兒跟随眼前這位賢弟回來颍川郡的事,引起了那位李郡守的警惕,促使對方做出了這個決定。
當然,腹诽歸腹诽,李勤倒也能理解那位李郡守——畢竟那位李郡守也隻是想給自己女兒找一個如意郎君罷了,就像他李勤的母親邺城侯夫人那樣。
與其說李勤是不滿這樁婚事,還不如說他是擔心這樁婚事會對他妹妹祥瑞公主造成什麼影響。
想到這裡,他故意對趙虞說道:“賢弟不想拂了李郡守的美意,愚兄可以理解,不過,家母将祥瑞托付于賢弟……”
“這個……”
趙虞故作遲疑,半晌後搖搖頭說道:“這事,暫時恐怕不好辦。
”
說着,他不等李勤做出反應,自顧自又說道:“上回在貴府做客的那幾日,薛大哥曾與我交談了一番……”
李勤微微皺了皺眉,問道:“薛将軍說了什麼麼?
”
見李勤似乎有所誤會,趙虞擺擺手笑道:“仲勉兄誤會了,薛大哥那次雖然是受老大人之命陪同我一同拜訪貴府,但對于我的事,他其實并不想幹涉……他隻是與我談了談公主的事。
”
“哦?
”李勤有些驚訝、有些好奇地問道:“不知薛将軍說了什麼?
”
隻見趙虞瞥了一眼書房的門口,壓低聲音說道:“薛大哥亦知曉公主在宮内的情況,因此勸我靜候時機,等到‘某一位’過世了,公主的問題,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李勤當然聽得懂趙虞口中的‘某一位’指的是誰,聞言駭然地睜大了眼睛,帶着幾分驚喜與意外說道:“薛将軍居然……這麼說?
”
他還以為那位薛将軍也極力反對呢。
瞧見李勤的反應,趙虞連忙擺手說道:“我方才可什麼都沒說。
……當然,薛大哥也什麼都沒有說。
”
“我懂、我懂。
”
李勤再次聽懂了暗示,笑着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此刻的他心中有些驚喜。
此前他以為他母親邺城侯夫人想要撮合女兒與眼前這位賢弟的事,必然會遭到陳太師與陳門五虎的抵制與阻遏,誰曾想,陳門五虎之二的薛敖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甚至還給他的小義弟周虎出謀劃策,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李勤的意料。
當然李勤也明白,那位薛将軍根本不是看在他們邺城侯府的面子上,而是看在眼前這位周賢弟的面子上——人家才是義兄弟。
照這麼想,或許陳門五虎并不是自家妹妹這件事的阻力,唯一的阻力隻在于當今天子——至于陳太師,就像薛敖所建議的那樣,隻要某一位不在了,朝中再無人關注祥瑞公主的事,陳太師也未必會再做堅持。
『或許可以先确定關系……』
瞥了一眼眼前那位周賢弟,李勤心下暗暗想到。
但這件事可大可小,他也不敢擅做主張,他決定待會立刻就派人連夜返回邺城,請示父親與母親定奪此事。
快得話,八到十日就能來回了,應該能趕在陳太師前來颍川郡之前。
此時的他,已從趙虞口中得知陳太師過些時日或會前來許昌,代義子周虎與李郡守商議兩個晚輩的成婚吉日事宜。
因此他必須趕在陳太師到來之前敲定此事,否則,或許會被陳太師瞧出來。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笑着說道:“賢弟,愚兄先去看看祥瑞,待晚上再與賢弟好好叙一叙。
”
趙虞隐約也猜到了李勤的想法,裝作毫無察覺的模樣,站起身帶着幾許微妙的口吻提醒李勤道:“公主亦得知了此事,這兩日……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
”
說着,他便将馨宮女的事告訴了李勤。
還别說,公主的反應果然被馨宮女料中,當得知馨宮女将會在李小姐之前嫁入這座府邸後,那位公主果然受到了某種刺激,非但将馨宮女趕出了東邊小苑,近兩日還吵吵嚷嚷地要回黑虎山去。
然而沒有趙虞點頭允許,哪怕是公主身邊的宮衛高木等人,也不會任由這位公主任性啊。
于是乎,被變相禁足的公主這幾日脾氣很大,趙虞正尋思着抽空去教訓一回——反正邺城侯夫人已經将那個蠢公主托付給了他,他出手教訓那位公主也算名正言順。
“哦?
”
聽到這話的李勤,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趙虞。
不過他心中并無懊惱,反而有點高興——這豈非證明,他妹妹祥瑞對這位周都尉其實亦有某種想法麼?
還回黑虎山看望部下……
李勤才不信呢。
“我會當心的。
”李勤笑着點了點頭。
告别了趙虞,李勤在府上下仆的指引下,前往妹妹祥瑞公主居住的東邊小苑。
還别說,祥瑞公主這幾日确實心情很不佳,哪怕見到了親二哥,也沒什麼好臉色,氣呼呼地就對李勤說道:“二兄,本宮要回邺城!
你帶本宮回邺城!
”
然而李勤哪會答應?
這個時候帶妹妹回邺城?
他母親邺城侯夫人第一個饒不了他!
他笑着說道:“怎麼了,祥瑞,周賢弟惹你生氣了?
”
他一邊與自家妹妹打招呼,一邊打量妹妹身邊的衆人。